南文卿大笑摇了摇头:“这天底下竟还有先生不知的?既然先生不愿说,我便也不说。”
夏翌笑着点了点头。
真心相伴的谜底,乃是一个“慎”字,他是在提醒自己宫中行事,万般由不得自己的心意,需得慎行。这般推脱离席,可是拂了皇帝的面子。
“殿下不也出来了吗?怕是会错过许多趣事。”夏翌淡淡道。
南文卿轻笑一声:“我在宫里过了十几个中秋,年年如此,自然是没什么稀奇的。”
“是啊,不若民间。”夏翌答道。
“民间的中秋,是什么样的?”南文卿有些好奇。
“阖家欢乐,赏月饮酒,燃灯烧塔,观花猜谜......”夏翌说着,还带着一丝想念。
“阖家欢乐......是啊,宫里的中秋,哪来的阖家欢乐?”南文卿苦笑,抬眼看向夏翌。
“你的家在何处?”南文卿忽道。
夏翌一怔,愣了半晌才道:“我没有家。”
“那你的亲人呢?”
“不知。”
偌大的御花园,忽然安静得只剩下秋蝉衰嘶。
夏翌望着夜幕中皎洁的月,这是他一个人过的第二十三个中秋。
他有时候会想象自己那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们长什么样?是否还活着?如果尚在,是不是正抱着别的孩子赏月?那他们透过圆圆的月亮,会不会想起自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安静的月亮,平静又生冷。
“抱歉,是我唐突了。”南文卿轻咳了两声,尴尬道。
“不是,太子殿下没有错。”夏翌连忙道。
南文卿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是太子,就算是说错话了,别人也不能反驳造次,不过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罢了。
这人......也没那么孤高清冷嘛,挺可爱的。
其实他觉得他们两个挺合得来的,若夏翌不是二弟的幕僚,一定也能成为自己的挚友。
“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醉心仕途,囿于红尘之人,因何为官?”南文卿问道。
“为了找一个人。”夏翌淡淡道,没有看他。
“那先生找到了吗?”南文卿又问。
“找到了。”夏翌愣了片刻,坚定道。
不知是不是月光过于温柔,南文卿似乎见他笑了。
“既如此,先生为何不带他离幵,去过先生所想要的生活。”南文卿问道。
夏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活,可我大概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带不走他,便想要留下来一直陪着他,便足够了。”
“这般......那个人没有反对吗?”南文卿皱了皱眉。能让这般清风朗月的人物困顿于名利官场,滚滚红尘,该是怎样的人?
“他不知道......他或许都不知道我是为他而来。”夏翌言罢起身,将那白玉酒壶对着天上的明月举起。
“我敬故人一壶酒,送他四海升平。”
言罢,仰头提着酒壶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酒水沿着嘴角滑落至领口,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只是那时候的两人都还不知一一“真心相伴,乃是一个你。”
第62章 漠北内乱
“兄长!怎么回事?分明前些天只是微恙,怎么今日吐血吐得这般严重?”漠北皇宫内,阿彩蹲守在贺达的床头,急切地为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小妹,你知道的,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这次,哥哥怕是熬不过去了。”
贺达紧紧握住阿彩的一只手,温和笑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疲惫,那涧蓝色的眸子隐隐倒映着闪烁的烛火,似乎轻轻刮一阵风便会被吹灭。
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这毒在年幼时便幵始慢慢侵蚀他的身体,早已药石无医。“你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快快乐乐地跟着自己喜欢的人,过平淡、却惬意的一生。”贺达苦笑道。
“对不起,是哥哥太自私,实在没有办法了......”“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怪过哥哥。”阿彩的眼里噙着泪,强忍着没有嚎啕大哭。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没有后悔过回到漠北,她看到他的哥哥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太多......“阿彩,答应我,守护好这里。”贺达坚定道。他早已悄悄拟旨,死后由阿彩继位。可各部蠢蠢欲动,都盼着自己早些死,将这位置空出来......往后的路,只得靠她自己了。
“好。”阿彩颤抖着,紧紧握住哥哥的手。
却握不住流逝的生命。
那个夜晚,贺达的手从她手中滑脱,那双涧蓝色清澈的眸子,永远地被覆了起来。
三月深春,玉兰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御花园。
当年他和夏翌初见时,便在这株玉兰树下,后来他在御花园种满了白玉兰。算起来,已经快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