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翌说的没错,从坐上皇位那一刻起,他可以是臣子眼中圣德的君主,百姓眼中爱戴的君王,敌国眼中畏惧的对手,却不再是他自己了。
就像他可以是南满风的君上,却不是南满风的侄儿。
“其实陛下不必自责,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夏翌揉了揉南文卿的眉心,细心道。
南满风高傲,先皇也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弟弟,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南政和梅枕雪这两个人,让他栽过跟头吧?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
从遇见梅枕雪那一刻起,他便知自己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大南。
他想赎罪,又舍不得爱人,心甘情愿饮下毒药搓磨着自身......或许他在那时起,便已经一心求死了。
“阿翌,下雪了。”南文卿正独自郁闷着,掀开竹帘,便瞧见外面不知何时,竟纷纷扬扬飘起了大雪。“是啊,下雪了。”夏翌被南文卿的声音抓回了思绪,跟着点了点头。小皇帝怕冷,他害怕寒气惊扰了他,又连忙将南文卿搂了过来,搓起了他的手。
“阿翌,不至于。”南文卿苦笑道,他又不是娇小姐,怎么一点寒气都受不得了?
“至于。”夏翌丝毫没有可回旋的余地,蹙眉将臂弯紧了紧,握着南文卿的手斩钉截铁道。
南文卿笑了笑,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自己。
只觉得能一直这样,也很好,很温暖。
寒风凄紧,马车里却一派温暖,夏翌从钰州调来的小队,正保护着两架马车渐渐驶往王城,而此时的同州城内......仍然是漫天的白雪,纷纷扬扬好似他们初见那年,春时的柳絮。
只是这柳絮带着刺骨凛冽的风,能把人吹成冬日里纯天然的冰雕。
天上大概有个太阳,只是这雪地里也看不清。
南满风抬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一色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或许是大限将至,往日里记忆一片又一片如同这白雪融化,今儿个倒是清晰如刀刻木板三分深。
他看到远处一朵梅花悄然落下,白雪簌簌地从花瓣掉落。
他似乎闻到带着梅花清幽的香气漾开来。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的初见。
三月杨柳春,他随着先皇出征攻打漠北。黄沙漫天的漠北那个时候硝烟弥漫,似乎所有的春意都随着弥漫的黑烟消散了。
镇南关那一战,似乎睁眼闭眼都是殷红的血色。
尸骸遍野,连裹一席草席放在乱葬岗都无法做到。
城里的百姓能疏散的都已经疏散去到了邻近的怀州芜州。不能疏散的,也尽量都在地窖、山野中藏好。南满风尚且年少,一心想着沙场点兵,马背上安天下。
少年人,总是带着股子傲气意气,白玉束冠,提剑上马。
但是战争远远比他想象得更冷酷。节节败退、屡战屡败、弹尽粮绝,他几乎快要孤注一掷的背水一战。
“将军!咱们突围吧!杀出一条血路来!”那是有一次,他带着几百Jing骑误入了敌人的圈套,被围在镇南关附近的山上。
“是啊将军!老这么待下去得待到猴年马月啊?”
南满风耳边是部下激愤的声音,是山野头顶鹰隼秃鹫飞旋,翅膀扑打和鸣叫的声音。
吵得他脑中轰鸣,几近爆炸。
“杀!冲出去!杀得外面片甲不留!”
南满风抽出佩剑,剑心飞扬,掷地有声。
“杀!冲啊__”像是暍了几壶上好的酒酿,后劲上头,被麻痹的大脑无法思考只能附和。冲啊,冲上去!杀掉,全都杀掉!
什么魑魅魍魉,也敢嚣张?
暮色深沉,天边烧云。
饿极了的猛虎走出洞xue,冲进了守株待兔的农夫群里。
南满风驭马冲在前锋,手腕翻转间掠过敌人的脖颈,刹那间鲜血chao涌而至。像是一根红绸带,轻盈地缠绕在身上。
—个,两个。
盔甲战袍又添新的颜色,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凝固成血块,颜色发黑。马蹄下扬起的黄沙在视线里从未离开过,看人有些模模糊糊。
可是南满风依旧没有停下。
嘶鸣声,惨叫声,狂风怒号声。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那一刻,就算没有黄金台,没有传世宝剑,只要在这沙场上,热血自然而然的就会沸腾。
从心底,燃烧到手脚,和眼睛里。
杀戮的欲望在这一方天地见尽情生长,蔓延,直到遮天蔽日。血光中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
第50章 天妒梅浪发,故降封枝雪
刀剑砍在身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挑剑又是一个狠厉的招式,划过对面来人的脖子。
迎着天幕倒下的人啊,或是双目瞪大死不瞑目,或是面目狰狞似有不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了很久,南满风终于突出重围。原本的几百士兵已经所剩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