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白衣少年就坐在景澈为他所做的轮椅上,用一种沉静的目光看见他们,恬淡的容颜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担忧与不安,正因为百里流清这般安静淡定的模样,才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失态。
然而他们不知道是,平静之下的少年,此刻体内却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三次施用孔雀翎不仅耗去了少年的全部的内力,更让他无时无刻不是在痛苦中煎熬。
百里流清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几乎要用全部的气力才能压制出体内的痛苦,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为了避免他人瞧出异样,他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抬手优雅的轻抿了一口。
他端着茶的手拿的很稳,优雅从容的举动几乎摄去人的心神。
上好的碧螺春在舌尖流连,在茶杯中荡漾出的却是一圈又一圈的殷红之色,绝美的容颜如水一般沉静,让人窥不出喜怒。
“公子……?”原本急的焦头烂额的几人,看见百里流清这个举动陷入了一片静默。
百里流清放下茶杯,目光看过他们一张又一张遍布着焦急的脸庞,每一个与他目光接触到的人,心中那股躁动感都奇异的平静的下来,就仿佛一种魔力一般,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疾风骤雨都会停下来,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安静。
他笑的如沐春风,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知道各位将军心急侯爷的伤势,但是我已说过,他并无大碍。”转头看了眼昏睡在床榻上的少年,嘴角的笑容收敛,神情却依旧很平静,淡淡的道,“再休息一些时日,侯爷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保证。”
“公子……”黑龙本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瞳又将话咽了下去,说担忧,恐怕最担忧的人,是百里流清,既然他都这么坚定了,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这几年来,七星城都深深贯彻着一个信念,那就是,百里流清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他们已习惯的听从。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公子都说了没事的,我看诸位将军也不要太过担心,前日我接到了檀机老人的来信,他很快就到了七星城,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公子与侯爷好好养伤。”东鹿的声音适时响起。
“军师说的有道理。”赌仙附和的说,“现在公子和侯爷的伤势未好,我们最好让他们清净些。”
少年静静的看了眼东鹿与赌仙,并未说什么话,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景澈的身上。
很快,东鹿与赌仙便让众人退下了,只是他们两个却在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平静的少年,眼中盛满了担忧。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
清淡的龙涎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少年转动轮椅到床边,取了一条冰冷的shi帕放在景澈的额头上,然后静坐在床榻前,冰凉的手掌也覆盖在景澈大手上,与他十指交缠。
此刻眼中所流露出的已不是那种不动如山的淡然,而是不安与焦急。
景澈的情况并不如他说的那么乐观,那一箭让景澈的体内所积累的伤势爆发,高烧反复不退,百里流清一身医术也只可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却没办法让他醒来。
纵然心急如焚,百里流清也不可露出丝毫的异样,如今战事吃紧,不知道朝廷何时会对七星城采取行动,更有周围各国虎视眈眈,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七星城的军心。
所以他每日都在告诉自己要冷静,万万不可乱,不仅对外隐瞒下自己的伤势只字不提病痛,还对天下各处战况了然于胸,防患于未然。
“公子?东南处有战事消息传来。”慕白在外面叫了一声,然而里面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公子——?”这个时候,按理说,百里流清不可能不在呀,他疑惑的掀起了帐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
仿佛已在那坐了许多,落成了世间一副最美的水墨画。
“公子?”他走近了几步,又唤了一声。
少年背对着他,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样的事在最近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许是常年暗杀的习惯,慕白的直觉十分敏锐,自从从京都回来,他就发现了百里流清一些小习惯的改变。
比如,他会走神,有时候别人说话的时候,他都听不见,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比如,有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落在说话之人的身上,虽然公子以前也会看着说话的人,那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但是他就是感觉现在有些不一样了,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上来。
本以为是因为公子太担心侯爷了,所以出现这些状况,可是慕白却发现似乎不是……
心中一沉,慕白又走了几步……
“公子……?”
没有回应。
一步又一步,缓缓的走着,仿佛在接近某种可怕的真相,直到停在了百里流清的身后,少年依旧没有回头。
慕白张了张口,然而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喉间发出了一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