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哐当”一声响,锁在铁门上的锁掉落在地上,狱卒手脚麻利的将牢门打开,目光偷偷的在宋帝背后打量了一眼,迅速离开。
在那道铁链声响起的时候,那道人影抬起了头,蓬头垢面下是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庞。
明明是父子,却在牢中相见,相对无言。
宋帝看着自己的二子,很难去形容是什么感觉,宋子珩其实与自己见的面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在京都闯祸闹事,被大臣弹劾,然后被自己找去训斥一顿。
今日这张苍白的脸庞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带着几分脆弱几分冷意,更多的却是麻木。
他还记得宋子珩是爱笑的,每次被自己训了也不在乎,总是笑一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照样去过他的风花雪月,跟自己的性子半分都不像。
就是因为他不成器,对于皇位没有任何的威胁,自己才忽视了他,将他留在了京都,想不到……
宋帝蓦然发现也许在自己所有的儿子中,宋子珩才是与自己最相像的,一样的心机深沉,一样的野心勃勃。
今日的一切谁又能说不是命中注定的呢,也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纵然自己禅Jing竭虑的为太子扫平了道路,他终究还是没有做皇帝的命……
最后还是宋帝先开了口,是极轻的一声叹息,“你与你的母亲长的很像……”
“母亲?”宋子珩扯了扯嘴角,眼前出现了一个面容模煳的宫装女子,印象中自己母亲的脾气并不好,每次看见自己都会打骂,她恨自己在皇帝面前不得宠,她恨永昭皇后和太子,动戈就是打人摔东西。
每次自己都是畏惧的躲在一边看着她,满屋子都是东西摔碎和她尖利的骂声。
有时候她看见就会忽然动手打自己,那个时候陪伴着他的只有裳儿,她在母后打自己的时候扑在自己身上为自己承受,她在母后发疯的时候帮自己躲起来,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小小的手掌温暖又柔嫩,在自己耳畔轻轻的安慰的自己,她总是对自己说,殿下,不要怕。
直到最后,自己的母亲因为嫉妒生了一场大病,她日日夜夜躺在床上等着皇帝来看望她,可是皇帝没有来,一次也没有。
“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宋子珩哑着嗓子问。
宋帝似乎是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是生病了,在某个风寒的夜晚辞世。”
“呵呵……”宋子珩笑了,他抬起脸,苍白俊秀脸上的笑容在细碎的日光下显的有些诡异,“错了……”
“什么错了?”宋帝疑惑的问,虽然宋子珩的母亲却不得自己的宠爱,但是自己所纳后宫的女子并不多,所以他还是记得宋子珩的母亲是病死的。
“她是……”宋子珩眼中有一丝奇特的笑意,轻轻的开口,“她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宋帝没有说话。
然而,宋子珩依旧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声音渐渐飘远,带着几分寒意,“那一夜她依旧躺在床上目光看着门前,我知道她在等你,她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你不会来,却总是等着你,等不到就开始发疯,我知道她很痛苦,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痛苦,所以我帮她结束了痛苦。”
笑意又在唇角泛起,看的人格外心寒,“我端着一碗毒药喂给她喝,亲眼看着她一滴不剩的喝下去……”他说着,话语中却忽然带上了颤抖。
“我看着她,直到血从她嘴中流出来,她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不知道,其实我是在帮她……”宋子珩闭上眼睛,眼角却有些晶莹的东西溢出,“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感情,只有权力才是永恒的……”
宋帝看了他很久,那目光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歉意,也许自己这些年真的做错了一些事,但是并没有挽回的机会,最无情的多是帝王家。
“你想当皇帝吗?”宋帝问他,其实这个答案他是知道的,所以问完以后,他没有多给宋子珩时间回答,“这南陵的天下我可以给你,但是,孤王已经累了,不想再看见勾心斗角的局面,你们三人中只能活下去一个人,剩下的看你如何选,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说完,宋帝再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转身离开,直到要出了牢门,他才回头看了宋子珩一眼。
要权力?还是要那残留的兄弟情谊,就看他如何选了……
太子一死,几乎可以说连带皇帝的心也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苦心筹备,不就是为了看见太子顺利登基的那一天吗?
出了牢房,日光刺眼,宋帝扶在墙上,抬起头直视一片白的天空,脑中忽然一阵眩晕,一阵天旋地转,只听耳边嘈杂的叫声。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政变落下帷幕后,桃源居的日子似乎又变得如同往常一样,每日都会有人来排队找神医看病。
同样的亦有一道桃色的邪魅身影等候在一边。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但是,究竟有没有变化,只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