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以后,Hayes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停车的时候和送妻子来上班的Sean McCarthy打了个照面。
Lilian McCarthy向Hayes问好以后,就自顾自往大楼里走,给两人留下叙旧的空间。
Hayes一边锁车,一遍煞有介事地说:“唉,没办法,老了,高血压,我发誓我几乎感到我中风了。”
McCarthy痞痞地挤挤眼睛,“你就当我信了吧。”
Hayes报以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两人心知肚明。
道别之前,McCarthy还是忍不住下了车,凑到Hayes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Doss,还好吧?”
Hayes理直气壮地一挑眉,“怎么就不好了?不过……”他有些危险地撇撇嘴,“那天晚上谁让你教训他了?”
McCarthy扶额,“你的良心怕是跟着苏联人的火箭一起发射升空了。瞧他那天晚上那样子,是惹你生气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和好的。”
Hayes的气势弱了些,扁了扁嘴,“他一开始的确没法接受……我一生气,就去阿灵顿看了看老朋友。后来嘛……当然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McCarthy长叹口气,认真地看着Hayes,“凭良心说,他真的挺不容易的。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一般的老百姓,完全不知道内幕的,突然某一天发现‘天哪我的爱人搞死了总统’,会是什么想法?”
Hayes自认理亏,小声地插了句话:“严格来说,不是我‘搞死’的肯尼迪。”
McCarthy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有再和Hayes玩文字游戏,用力拍了拍Hayes的肩,“好了,反正你懂的。我得迟到了,再见。”
Hayes若有所思地目送McCarthy的汽车绝尘而去,脸上的微笑保持了很久、很久。
Doss在厨房进行的各种实验中,通常都是成功的多,至于屈指可数的失败案例,就总能被他们当成笑话,津津乐道上一段时间。Doss曾经试图煮过一种汤,美其名曰含有多种蔬菜,健康营养,结果这锅含有西芹、土豆、菠菜、罐装豆类的大乱炖被Hayes形容为“化学武器”——但二十秒后,Hayes改了口:
“它更合适的名字,应该叫‘当今世界’。”
就是一锅乱糟糟、臭不可闻的东西。其中一个Hayes几乎已经绝望到想破罐破摔的烂摊子,名叫越南。
肯尼迪被暗杀之前,CIA在越南开展的反赤色秘密行动就已经持续了近十年,美国在南越扶植了吴庭艳政权,虽然此人的高压残酷手段臭名昭著,但Hayes一直认为,此人是拿下越南别无选择的选择。然而肯尼迪的自由民主情怀让他无法再忍受吴庭艳的残暴行径,63年5月开始,肯尼迪就授意CIA推翻吴庭艳,而Hayes直到10月份还在肯尼迪面前直言这次行动的不智——干掉了吴庭艳,只会让越南群龙无首,陷入长久的混乱之中,对于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11月1日,一场为期三小时的政变就让吴庭艳政权彻底垮台。Hayes第一时间收到行动报告,无所谓地扔在了一边。
这件事不是他能阻止的,他或许只能祈祷以后的越南乱成了一锅粥也不会再跟他们有关系——
一则,肯尼迪已经开始认真思考应当从越南撤军的问题;二则,Hayes对下属呈递上来的那份报告的熟视无睹,以及对Wilson的暗示,已经宣判了肯尼迪的命运。
局内人都不是傻子,时任副总统的林登·约翰逊能登上总统宝座,自然和CIA是分不开的。
凭心而论,相较于肯尼迪时代,CIA在约翰逊治下的日子的确是好过很多。
只是Hayes特别不理解,约翰逊为什么对越南问题那么执着。
在Hayes看来,肯尼迪生前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计划从越南撤军。
然而约翰逊正把这件唯一正确的事情一笔勾销。他坚持认为如果不能在东南亚打赢反赤色战争,美国将失去整个太平洋。除去吴庭艳的后遗症被CIA准确预言,而约翰逊对于越南的一派混乱,给出的论断竟是:仅靠秘密行动无法再在越南取得胜利,所以必须要发动战争。
这一次,CIA没有重蹈猪湾行动的覆辙,“北越无端袭击美国军舰”的戏码做得生动而漂亮,五天后,参众两院几乎全票通过决议,越南战争如约翰逊所愿爆发。
可Hayes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他甚至惊讶于自己只是机械地接受了命令、并且向他的人传达。这一次,他甚至连他据理力争的力气都没有了。
越南局势有多复杂、多混乱,只有对越南已经开展了十年秘密行动、也做了十年研究的CIA明白。
Edward Wilson曾经有一次在走廊上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眉头紧蹙地拽住他问道:“你认为我们做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