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心上人的影子,一颗心便也渐渐沉了。
傍晚时分,他往太极殿去,皇帝连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就缺一个名字而已,见他面色沉郁,心中也是一突:“怎么,没有?”
李政闷闷道:“没有。”
“京中六品以上人家的未嫁女郎,可都在这里了,”皇帝道:“你的心上人居然不在?”
“我也想不明白。”李政眉头皱起,半晌,方才道:“全都在这儿了吗?”
“要说全都在,却也不是,”皇帝顿了顿,道:“京师勋贵来自天南海北,备不住也有女郎返回老家,或者往别处去游玩,不曾归京。”
“也有道理,”李政思虑片刻,道:“西都长安,东都洛阳,这两个地方最为繁华,既然长安不见踪迹,我便往洛阳去寻,兴许能找到呢。”
皇帝也不给他泼冷水,含笑看着他,温和道:“去吧,近日朝中无事,若有一边,父皇再叫人通知你。”
也是有缘无分,李政此去洛阳,没能停留几日,便接到皇帝传书,言说吐蕃赞普忽然去世,诸子争位,边疆不稳,他也无奈,只得动身南下,亲去坐镇。
吐蕃内乱纷争良久,李政直到年底方才动身还京,然而诸事繁多,即便令人四处找寻心上人,却也不见踪影,再叫人去华严寺打听,却知钟意再没去过,一时也是无计可施。
直到侯君集谋反,因牵涉到宗室,不好叫臣工主持,皇帝便将这差事给了李政。
最开始的时候,李政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吩咐属臣主理,自己只负责最终决策。
因那场邂逅,他也常往京中佛寺走动,那日刚出觉知寺的山门,却迎面遇上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许久不见,她仍是旧时温婉,只是挽起发髻,做妇人妆扮。
李政如遭雷击,僵立原地,心中闪过万千念头,许久之后,才颤声问侍从:“那是谁?”
……
钟意前世从未听李政提起这桩旧事,甚至于连他会吹箫都不知道。
昔年在华严寺遇上的年轻郎君,虽也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但更多的却像是过客,匆匆一瞥之后,便在她的人生之中消失无踪。
“……他没有告诉过我,” 钟意眉头微蹙,道:“我也没想到,昔年在华严寺里遇见的人会是他。”
“机缘原本就是很巧妙的,”那道人感慨道:“有些人你与他擦肩而过数次,或许彼此都是一无所觉。”
钟意的心有些沉了,默然不语,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直起身道:“道长!”
那道人笑道:“怎么了?”
“你先前说,我前世殒命,是受李唐皇室牵连,那……”
正如同近乡情怯一般,到了此刻,钟意反倒有些不敢说下去,话在唇舌里滚了几滚,方才定下心来,道:“前世我的身死,可与他有关吗?”
那道人一眼便看穿她心中纠结所在,先自笑道:“不是他害的你。”
钟意心头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倏然落了地。
“虽然不是他,但也或多或少有些干系,”那道人似乎心有喟叹,道:“世间男女终究是不同的,若有过错,往往会往女人身上推,从前勾践以西施亡了吴国,后来王允以貂蝉令董卓与吕布生隙,总不过是男人推诿其责罢了。”
钟意听他如此言说,便知是在说自己前世之事,心下动容,施礼道:“多谢道长为我分辨。”
那道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却又道:“你身死之后,万事不知,却不晓得酿成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命运原就无常,皇帝叫李政上位,太子退为楚王,原本是想要避免如同昔年玄武门之变那样的骨rou相残,然而皇后一念之差,既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儿孙,”他长叹一声,道:“真是时也命也。”
……
鸩酒饮下,发作的也快,没经受多少痛苦,钟意便合了眼。
文媪神情平静,目光却有些哀凉,吩咐左右心腹,低声道:“为太子妃整理仪容。”
心腹应声,又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可曾说以何等名义发丧?是急病,还是什么别的?”
文媪淡淡道:“这便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了。”
那两个宫人对视一眼,不再作声,为钟意拭去唇边血渍,又扶她上塌平躺,取了太子妃的朝服,为她更衣。
文媪出了门,拐过游廊,便见东宫司马苏志安正在前方等她,她勉强一笑,上前去道:“都结束了。”
苏志安垂下眼睑,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心中沉重,他忽然叹口气,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后还不至于骗我一个奴婢,她会叫那孩子活下去的,”文媪惨淡一笑,道:“奴杀主是大罪,我原也没想逃脱,能为殿下扫除隐患,算是我最后为他做的一件事吧。”
她屈膝向苏志安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遗书早已写就,将皇后以她亲生子要挟之事明言,她自柜中取了早就备好的白绫,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