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第三层梦境,这是一个冷冰冰的空间。
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或许是BABARA集团在动物园里单独设置的实验室。这里靠近观赏田的水族馆,模拟海洋的范围远比我了解的还要大。我的头顶有一群艳丽的热带鱼游过,巨大的海gui趴在珊瑚礁上打瞌睡。和前两层梦境一样,这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父亲的梦才如此空旷,他的世界里不需要其他人。
我在走廊里行走,高强度的玻璃在海洋中开辟出一条透明的隧道。我要找到这层梦境的“裴俊白”,他是我在父亲梦境中的锚点,只有找到他,我才能知道确认梦中的时间线。可是他迟迟没有出现,我有点害怕。我想,会不会父亲在上一层梦境中察觉了我的存在,所以他把“我”藏了起来。
“你最近的情绪很不好。”
我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心脏霎时停跳了半拍。我闪身屏息躲在转角处,紧张得七上八下。
不过,接下来久久没有传来动静,我又悄悄探出头,看见身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父亲正对着玻璃内的海洋说话。
他比上一层梦境中年轻许多,大概二十出头,虽然面容与我很相似,但是他太严肃了,腰板绷得很直,肩颈的线条又很冷硬。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现在很紧张。
“你躲在哪里,白白?”
我又被吓了一跳,缩回脑袋,以为他发现了我。可是他没有回头。我放松了些许,接着我见到了一条海豚。很小,可能还是未成年。它从海洋深处游来,穿过银色的鱼群,气势汹汹,好似在吓唬它们。
我瞪大了眼睛。
尽管我早已知道,但亲眼见到这一幕,我的心情仍然复杂。
原来,我曾经真的是一条海豚。
父亲见到它出现的一瞬间,僵硬的姿态好像放松了些。他又叫了一声“白白”,但是海豚没有理会他,在海洋中游来游去。他仰着头,把侧脸贴在玻璃上,莹蓝色的光落在他的面庞。他冷峻的神色消融了一些,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白白……别不理爸爸。”
它瞥了他一眼。
我的心跳得很快,意识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那些被篡改过的记忆一股子涌入我的脑海。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过来,白白。”父亲道。
海豚迟疑了一下。尽管我身处父亲的梦中,但是我知道它不会拒绝他。果然,它很快游回了他的身边,隔着玻璃凝视着他的眼睛。
父亲把嘴唇贴在玻璃上,与它亲吻。
它很不耐烦,但没有离开。
他们像恋人一样。
我的眼眶有些shi润,但绝对不是流泪。父亲的梦那么安静,只有我和他,没有第三者,仿佛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梦幻的泡泡里。
我要离开这里,进入下一层梦境。否则,我也会眷恋这里的温情与柔软。
父亲的梦境是通过时间节点构筑的。越深层的梦,时间线越往前。“我”的形象也会随着父亲每个阶段对我的认知发生改变。第一层梦中,“我”的言行举止已经与真正的人类无异,在第二层梦中,“我”明显还没有适应“人类”这个身份,反应比较迟钝,可能生物脑刚移植到仿生躯体里,而在第三层梦中,“我”还是一条海豚。
我迫切想要知道父亲的第四层梦境中会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我”在第四层梦中又会是以何种形态出现。或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白白!”
我正准备离开,回过头去却见到海豚抵着玻璃,激烈地颤抖起来。它忽然疯狂地用前鳍拍打着玻璃缸,向前撞击,好似要挣脱那具哺ru动物的躯体,从玻璃围起来的模拟海洋中逃出去。
父亲试图让它冷静下来。
它发出声音,却更加焦灼。它的Yinjing从腹下伸出来,失控地磨蹭着玻璃壁。我感觉眼前像有一团混乱的黑线。原来刚才的安静与温情只是一只脆弱的气球,戳穿之后,还是痛苦的空气。
它羞耻、彷徨又愤怒。它的负面情绪来得荒谬又突然。但我可以理解它,因为我就是它。
“白白,你等等我,等等我……”父亲焦灼地道。
可是它游走了。
它失望得如此迅速,仿佛只是无数次中的其中一次。它消失在蓝色的海洋深处。
父亲怔愣了片刻,脱掉身上的白色实验服,向门口跑出去。
我躲在暗处,他冲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我。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过他的离开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摸索着,沿着玻璃隧道,往海洋深处走。只要一直往前走,我终会走出这层梦的边界。穿过边界,我就会掉落到下一层梦境中。
可是我好像被困在这里了。我走不出去,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我停下来,思考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父亲潜意识将我锁在这里了?毕竟他是梦的主人,是这些空旷的世界里的神。
我看着模拟海洋里的生物,心情烦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