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院径两旁的丛草中传出,苟叔和张言径直走着,神色自若,毕竟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旁人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已是理所当然的忽视。
屋子正中,张言母亲静静地坐着,右手抚在左手背上,神色静然。远远看去,像个泥塑的人一般,没什么真实感。
一只闪着荧光的飞虫轻灵地落到张言肩上,翅膀一张一合,胖嘟嘟的腹部随之光启光灭。
它并没有过多地停留。扑棱着翅膀绕到张言身后,和他们一起进了主屋。熄了肚火,就是门框上不起眼的爬虫。
听到二人进屋的动静,张母眼中有了神采。“载娃,怎么这么久才来吃饭,”她侧了侧身,看向苟叔身后的张言,“是不是你又缠着苟叔聊什么了?”女人的脸上漾出温暖的笑意。
张言愣了愣,“没什么,只是走慢了两步。”说着他便抬眼快步走向了旁侧,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了眼旁边的筷子,心想,能和家人一起吃饭真是莫大的幸福,他得好好珍惜才是。
苟叔此刻也坐了下来,通常父亲不在家,他便会上桌一同吃饭,而且这还是母亲坚决要求的。
桌上,稍扁的盆钵里金黄油亮的圆饼贴了一圈,围着和红椒土豆一起炒炖的嫩鸡,泼上了炸香的麻椒油,因着秋起渐冷,依旧热气腾腾,鲜香异常。一旁还有用新鲜豆腐和白菜焖炖的软烂的鱼。半碟张母做的泡萝卜紧贴着张言面前盛着稀粥的碗。
“天冷了,喝粥舒服。菜我没让苟叔做太多,怕你又不小心吃多了撑着不舒服。”张母对张言温声说道,眉眼弯了弯。
“鱼还是苟叔起早去山湖里抓的,细嫩,这个你倒是可以多吃点。”说话的同时,她用放在盘沿的长筷夹了一小块,轻轻放在张言碗里。
“夫人,放粥里味就淡了,还是让载娃自己吃吧。”苟叔没有动筷子,他看着张母,轻声说道。
张言把鱼rou夹进了嘴里,嚼了两下便自然而然地咽了。
苟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这时,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蓦地发现有几只细条的飞虫在薄窗外闪烁。
张言看了一眼便把头偏了回来,只见桌上的两人正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菜都冷了,母亲你们快吃呀。”张言赶忙催促。
于是那二人便也开始动筷吃饭了。张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余手上的夹菜动作和嘴中的细嚼慢咽。
不知为何,张言觉得此刻的氛围有些奇怪。
不知何时那只胖胖的爬虫已经飞了起来,飞的高度很低,不经意间,便已经振翅到了张言的膝盖上。跟脑袋相比显得巨大的两只黑眼睛正对着他,淡淡的萤火忽明忽暗。
“苟叔,”吃完静做坐着的张言突然出声“这几天是入秋了吗?”
虫子的光闪得厉害了些。
“是啊,这几天各处都开始降温了。”
“那家里怎么还这么多萤火虫呢?”张言不解道,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腿上的胖虫,虫子的光又亮了不少。
“不是萤火虫,就是会发光的夜虫子罢了。山里草虫多,具体是什么虫子,懂虫的人也不知道呢。”没有等男人回答,张母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慢慢对张言说道。“你要是喜欢,让苟叔给你抓去。”
“夫人说的是。”苟叔朝张言笑了笑,脸色变得柔和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好问呢载娃。”说着男人便开始着手收拾碗筷。
与此同时张言双手合拢围住这不知名的虫子。
有这一只就够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