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黑洞洞的,偶有一两束微弱的火光在橱柜、桌面和窗台上摇曳,chaoshi的霉味从破裂的墙壁、Yin森的水槽和腐朽的桌椅上传来。许岩被许晓峻带回了他们暂居的处所,那森诡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躲债的亡命鬼。
许岩想到这个可能性便打了个寒战。钱永远是家里最缺的东西,比尊严和幸福还少。若是许洪强没有丢失他那给家庭雪上加霜的本事,那这个金光闪闪的字眼无疑还是压垮他们脊背的稻草。
他压抑住内心对许洪强的恨意,看许晓峻悄悄关上了门,紧张得就像只偷萝卜的小兔子。
“岩岩。”
昏暗的过道内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赵婉容从漆黑的卧室走出,上前拥了拥自己的儿子。黑暗里许岩看不清赵婉容的脸,但对方细瘦的手臂和轻颤的肩膀又让他的心刺痛起来。他的母亲甚至比几年前更加虚弱苍老,在他离家上学期间不知挨过了多少艰辛。
许岩将行李袋搁在一边,握住女人的手,轻声道:“妈,我回来看看你们。”
赵婉容难过地摇了摇头,干瘪的手指紧抓着他道:“小峻瞒着我,把他回来的事告诉你了。唉,你还在外面上学呢,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课业啊。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你已经在长途车上了,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回来的吃饭了没啊?我让小峻给你买些吃的,你吃过了吗?在车上你也挺累的吧,先到房间里睡一”
“妈,那个混蛋呢。”
许岩平静地说道,在赵婉容模糊的脸上看到了惊愕的神情。女人垂下头,默然半晌,道:“还没回来呢。他一贯深夜回家,现在才八点左右,大概还有三个小时。”
“那行。”
许岩拉着赵婉容走进客厅,看到了餐桌正中央摆着一支蜡烛,顿时怒气横生。他将手停在照明灯的开关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许洪强一定把他们家所有人都卷入了一个危险的漩涡,才会这么小心翼翼。他默默盘算半天,打消了趁夜将赵婉容和许晓峻送到别处的念头。旅馆并不安全,新的住处也不好找,万一许洪强惹上的是危险人物,专盯着他们家人的踪迹,一旦事发,他一个人根本无法保证母亲和弟弟两人的安全。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回来得很急,跟我说‘快点离开家’时表情很凶,又很严肃。他威胁我说,‘你们母子俩不跟我走,到时死在这间屋子里可别怪我’。我有点害怕,只能带着小峻先随他出来。你爸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走了那么多年,杳无音信,我摸不准他到底是惹了什么人,才会”
“为什么不报警?”
许岩不带感情的一句话让赵婉容愣住了。女人垂下头,目光怔忪,就像一尊凝固在夜色里的苍白蜡像。
“妈不是没想过报警。”赵婉容轻声道,战战兢兢地握紧双手,眼角shi润泛红,“第一次我想打电话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气得大吼大叫,威胁我说一旦他坐了牢我们母子几个在外面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许洪强惹的不是正道上的人。】
许岩没作声,疲惫和绝望油然而生,一时呆坐在原地,半晌无话。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到低声啜泣的母亲,又不忍心,只走到对方身边,扶着那孱弱的肩头拍了拍。
“没事,妈。不管发生什么,我在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能解决什么,一个,没钱没权,还在上学,人脉寥寥无几,解决发生在学校以外大部分的事情时就像个ru臭未干的废物。许岩楞在赵婉容身边,大脑在无助和惊惧的尽头,又浮现出了凌正的脸。
【没用的。我害他的爷爷发病住院,害他彻夜守在病房外,疲累不堪,现在呢?他在凌家的地位本就尴尬,我还要把我家这个烂摊子甩到他面前么】
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凌正,他一个人也撑过了许多噩梦和困境。这算是他这种家庭的孩子的共识——紧急关头,落井的巨石远比温暖的援手要多。所以不要说,不要讲,硬着头皮迎刃而上,没有一个人无法承受的苦难。
虽然很早以前他便坚信着这一点,但落到今天这个境况,他却是不得不继续坚信了。
指针指向“11”的位置。
赵婉容和许晓峻已经进卧室睡下了,唯独许岩坐在饭厅的餐桌上,在一簇簇烛光的映衬下静坐等候。晚上十一点半,房门开了,走进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在玄关脱掉了鞋子,呼吸粗重,像一头黑夜里裹着寒气、笨拙前进的熊。
许洪强目光一瞥,看见了那个坐在桌旁,神色冷漠,翘着双腿,漫不经心揣着裤兜的大男孩。他从那熟悉的面部轮廓上仿佛看见了年轻时清丽娟秀的赵婉容,只是冰冷的脸上还多了几分英气和阳刚。
许洪强愣了半晌,待认出眼前这个五官清俊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大儿子,目光里又沁出一丝恶狠狠的恨意,两只腮帮子嘟噜着,提着手里的便利袋,走到了桌边。
“”
许岩一声不吭,盯着许洪强的一举一动,看对方取出几样小菜——一小盒毛豆,一小盒豆干,一小盒酱牛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