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苏锦呆了,周玉成倒是已经被激起了好奇,在那头追问:“这是什么?看风格,像是《花月》?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的么?如果是《花月》的话,我要说,讲真,这个作者明显是有炫耀的意思,非要刻意用贵族语,还强行用繁琐复杂的语法和词汇。”
“而且你为什么要大晚上来问我?明天不行么?”
苏锦没头没尾地打断他:“这个答案,我得今晚知道。”
静默片刻,她轻声道歉,“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啊?哈哈,没事,没事。”周玉成挠挠脑袋,“咱俩谁跟谁啊。没事了吧?没事我就挂了哈。”
互道晚安之后,周玉成刚关了光脑,就看到自家坐在一边软软地望着他,禁不住心里一动,对着嘴唇就咬了上去,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是苏锦,你知道的,她脑子总是反应很快,有时候我都跟不上她的思路。可能是这首诗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这边氛围甜甜蜜蜜,下一秒就能滚上床单来一曲快乐的生命和谐之歌,那厢,苏锦和利特却气氛凝滞,一时静默无言。
苏锦觉得胸腔里的心砰砰直跳,小鹿乱撞都不能形容,简直就是有头撒欢的疯牛在拼命地顶撞,整颗心几乎都要蹦出胸膛。手心被汗打shi,大脑乱哄哄的,瞬间冒出无数种猜想,甚至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因为此刻,“思考”是苏少校的本能,却是大脑半宕机造成的没有逻辑的“思考”。
“少校?”利特在一旁看了许久,发现她懵懵的,那模样着实不像是在怪罪他、生他的气,忍不住鼓起勇气上前,把手指虚虚地搭在她的手心,小心地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苏锦恍然,如同刚刚回魂一样抓住了他的手,抓得极紧,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了。
利特被她攥得有些发疼,却什么也没说。
他敏锐地发现,少校似乎并不是在责怪,而是在害怕?愤怒?情绪太过复杂,但最明显的是——惊慌和诧异。
接收到这种情绪,利特几乎愣了,再确认了一遍才敢相信苏锦真的整个人都乱了,她张了张唇,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以此来寻求安抚。
“利特”苏锦终于动了,她挺起上身,用力地把他揽进怀里,利特的头靠在她的颈窝,鼻翼间涌动着从她肌肤纹理中钻出来的暗香。
“你知道吗,这首诗,中间那一段,我不会念。”她花了好长的时间平复呼吸,把大脑里一时冒出了的纷乱信息勉强归类整理,理出一条明晰的阐释思路。
利特愣了愣,不知该怎么接话。
还好苏锦也没打算让他接,继续解释道:“这种语言在联盟的贵族间通用,和所谓‘血统’一样,是蓝血贵族的象征。我学过一点皮毛,但诗中这种程度的,我读不懂。你明白么?”
她知道利特是明白的,小利特一直很聪明。
哦,“利特”,这真的是一个有些可笑的名字,她把他捡回来,用“垃圾“的音译来命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倘若不了解前因后果,直接听起来,这个名字甚至还有一点羞辱。但这是一个专属的名字,她一边觉得为自己的私心而不安,一边因为这份独属的名字而窃喜。
利特听懂了。
他咬了咬下唇,小心地回抱住苏锦,低声问:“所以呢,大人?”
苏锦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问“所以”,他分明已经很清楚了。
但她还是柔声说:“所以,利特,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你的身世,我自然听你的意愿。苏锦想。
只是她也很了解,扯上贵族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倘若不解决,后续的遗毒无穷,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这背后可能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苏锦定下心神,重新恢复了冷静,认真地把分析说给利特听,“但是把范围缩减至贵族的话,先从卡尔德入手,找到你的出身的难度会大大降低。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能很快,就可以找到你的家人。”
联盟贵族繁多,尤其以卡尔德为最。但是每一个贵族都登记在册,都有自己的府邸和家徽,任何一个延续传承下来的贵族,都比平民要显眼得多。
简单来讲,问题变成“找寻一个贵族的身世”,就从原先的大海捞针变成了现在的有的放矢;再把目标放到“是否有年轻失踪”上,可选范围又大大缩小。?
只要有心,有人脉,虽不能说容易,但多花心思和工夫,找到的概率大大提高,犹如从绝望中抓住了洞xue出口的光亮,什么时候能真正成功,就看爬到洞口要多久,中间变数有多少了。
她以为利特应该会很愿意找寻自己的亲人,毕竟他现在无依无靠非亲非故。
利特沉默着,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现实早就狠狠地掼了他一耳光,掴得他晕头转向,栽到了泥地,一身皮囊全都沾上又臭又腥的污浊。
他甚至说不上来内心是否还有期待或者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