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除夕的时候,老家来了亲戚一起过年。
来把这些菜给择了。王雪兰把菜篓子往料理台边一搁,在围裙上抹抹手又抄起锅铲,忙得不可开交。你爸呢?叫他去买东西怎么去那么久,不会又去找你余叔打牌了吧?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嘴上念念叨叨,可手上颠颠炒炒却一点也没含糊,火苗随着一泼白酒从锅里窜出头,看得江夏一边择菜一边啧啧称叹,妈你这手艺只给我们做菜也太委屈了。
去去去,拍马屁你最行。王雪兰一锅辣椒小炒rou做好,挥手把江夏推开,又到水龙头前忙活起来,客厅里人声不断,王雪兰探了探头,扬声道:阳阳,去看下你爸怎么回事,去楼下小卖铺去了半个小时
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喧宾夺主,王雪兰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王雪兰皱眉摇了摇头,继续手头上的活儿:妹儿你去,叫你弟不要一直在沙发上玩游戏,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帮忙。
江夏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好。
因为厨房太小,客厅里,三姑妈和小姑正坐在桌前帮忙剥鸡蛋,三姑爹和小姑爹看电视聊得正欢,表姐在阳台打电话,江夏的目光巡睃了一遍,最后停在沙发角落的那一滩人体上。
少年塞着嫩白色的耳机,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半袖假两件连帽衫,原本高瘦的身材因为窝在沙发里就软成一团,家里的山大王兜兜显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在他绵软的卫衣上攒成一个球,仰头看少年用手机打游戏,尾巴跟着一摇一晃。
直到江夏走到扶手边上停驻,兜兜朝她喵了一声,少年才抬眼,目光从一片长睫的Yin影下扫过来,少年的明眸澄澈发亮,发出无声的询问。
江夏抬手指指耳朵。
江浔愣了片刻,摘下耳机:有事?
去找你爸。江夏说。
你这说的。江浔忍笑,瞟了边上的亲戚们一眼,还好没人注意,他故意反问:不是你爸啊?
江夏才没搭理他:大过年的别一直玩游戏,你都快十六了,好歹陪姑妈她们聊聊天。
她们聊拼多多怎么拉人。江浔手上的动作没停,一波Triple Kill后继续追杀残血,还不忘抬头对江夏展开友善的笑意:你要我把你拉进去吗?
江夏偏头抿起嘴角,压低音量:三分钟之内把游戏结束了,不然我就把你拉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我在了。
那是小号。
你江浔瞅她,江夏只是从容不迫地撩了个头发,于是江浔把怨怼都发泄到游戏中的敌人身上,一波Ace直推高地:你说的都对。
江夏满意地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走了,惹得江浔差点炸毛。
好不容易搞定,江浔从沙发上腾起身拍了拍肚子上的猫毛,把手机塞进裤袋里准备出门,结果江范成回来了,手上拎了一瓶酱油。
唷,爸,打酱油回来啦?江浔说。
江范成顿了顿,佯装扬眉怒目: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厨房里适时地传出王雪兰的声音:阳阳说错了吗,你去哪里打酱油了?
诶呦,这大过年的小卖铺又没开,我跑到附近超市才买到了好吧。江范成赶紧凑进厨房把酱油献宝一样递出去,见台上的酥炸年糕忍不住伸手,结果被王雪兰飞快打到一边:这么大个人了,有点样子。
江夏浅笑了一声,目光正好对上尴尬发笑的江范成,又撇开了头。
开饭前一家人坐在客厅闲拉家常,三姑妈拍着江夏的手直夸:哎,夏夏这么漂亮又聪明,这次高中还考上了市重点,平时还那么懂事能给家里帮忙,我真羡慕哥好福气,生了两个好孩子,阳阳也三姑妈夸着夸着朝沙发上又开始和手机掰头的江浔看过去,结果话卡在喉咙口,轻咳了声才继续,也还挺乖哈。
江浔上一秒还在玩手机,下一秒被老爸拍了下脑袋,抬眼,注意到亲戚们都在看他,于是强行点头:啊对,没错。又低下头去。
大概他这毛病众人也习惯了,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什么,亲戚们把重点重新放到江夏身上,展开了万年不变的妹儿拿去拿去哎呀使不得使不得的压岁钱习俗大战,江浔则简单粗暴很多,把红包往兜里一塞一句谢谢姑妈就完事儿,逼得王雪兰直瞪眼。
江浔一直是这样,好端端长着一张明朗干净的少年脸,个性却懒散,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读书虽然不到吊车尾吧,但也就在及格边缘徘徊。所以江夏在江家备受宠爱是传统,也是有道理的。两个相差一岁的姐弟,姐姐乐于独占荣宠,觉得让人喜欢很简单,只要抓住了所有父母的关注的重点会读书,平时多听话,基本上想要的都会有。而有姐姐的光环在前,弟弟习惯了被忽视,又不屑于那种逢迎讨好似的做派,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这就是江家的姐弟关系,说糟不糟,说好也算不上太好,跟万千非独家庭里诞生的儿女一样,从小针锋相对,关键时又能相互照应。
毕竟血缘这回事,刻在骨头里,牢不可破。
年夜饭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