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寺坐落于京城西北面的穆苍山脚下,隐匿于一片葱茏的草木中,比不上那些京城里香火鼎盛不衰的名寺古刹,但胜在清幽宁静,潜心修行的僧侣都颇具佛性禅心。
老祖宗不喜喧闹,因而钟情这儿独一份的清净与禅意,清明祭祖的后几日,候府的四个老爷同郡主于白鹭寺留宿两日,焚香拜佛以庇佑候府福运高照。
然而,估计今年除了老祖宗同郡主是心虔志诚的祈求神佛,跪在蒲团上的四个嫡子俱是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的诵念着。
“哐——哐——哐——”
暮色四合,雄浑肃穆的撞钟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悠悠荡开。
唐昭明先行从蒲团上起身,他诵念的时间并不长——母亲对他和四弟都没有那么多要求,他站起身稍微活动了活动僵直的腿便缓了过来。
他旁边的大哥便不行了。
唐宗绶自从承袭爵位,年年来白鹭寺都是最为难熬的两个人之一。
唐千俞年纪小,规矩也立得松。老祖宗自从老广平侯仙去后便搬去西郊,不过问候府的事了。唐千俞当时不过十五的年岁,便不见母亲常伴左右。因而老祖宗也格外愧对这个幼子,上午刚跪了不大一会儿,下午便喊他随她去散心了。
唐昭明性情端方稳重,极少令母亲Cao过心,因而他这两日也好捱过去。
至于二哥,老祖宗嫌他身上杀孽过重,将他赶去偏殿隔间里整整一日一夜的诵经,命他独自面对佛陀诚心忏悔。
而唐宗绶是正儿八经的广平侯,候府明面上的台柱子,自然要比别的兄弟花在祈福上的功夫长些;母亲又存了借此磋磨他性子的心思,因而每年这个时候,大哥整整跪上半天也不是没有的事。
正殿唯有他们两人,他大哥此时已然再跪不得了,脑袋萎靡的耷拉着,连诵念的样子都摆不出来,上身几乎要趴在地上了,只能双手撑在蒲团上,小臂哆哆嗦嗦的抖着,勉强坚持到现在,已经连自行起身都做不到。
看到他三弟站起身,唐宗绶也不管前几日的尴尬与否了,偏过头希冀的望他,唇瓣都由于缺水而凄凄惨惨的泛白起皮。
唐昭明自然挂念他还在受难的大哥,他先是确定自己能站稳而不至于一迈腿就摔倒,便俯身去搀扶起大哥。
然而唐宗绶到底是跪的过久了,脚掌还没有完全落在地面,只是稍一用力,一阵迅猛的酸麻涨痛猝然袭来,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半点不受主人的控制。
“啊!”
唐宗绶吓得闭上眼,无可避免的歪斜着身子,却不偏不倚的将自己送进自家三弟怀里。
唐昭明下意识展臂接住,径直被惯性逼的后撤一步,后腰恰好撞在供桌香案处。
鼻尖萦绕的青烟与腰间的刺痛令他蓦地回神,警醒他这是在漫天神佛的眼皮子底下亲近。大哥此刻就依附在他身上,兴许他人言这是手足间连枝带叶的关照,可他自己心里有面明镜,纵使骗得过他人,却骗不过自己。
他或许以前是遵循本分的敬重照料兄长,然而如今决计无法抱着那样纯良的心思来对待了。到底是过了线的关系,隔不开亲疏有度的距离了。
譬如现在,他无声地应允他大哥的依赖,甚至主动出手揽住腰,让人尽情地靠在他身上缓过劲。
“疼得厉害?”
见人实在难受的窝在他怀里直哼哼,便让他大哥上半身靠在供桌上,唐昭明自行蹲下身,为他一寸一寸地揉开涨麻不已的肌rou,骨节分明的手力道柔和而轻缓,从小腿肚一路细揉慢按到绷紧的大腿。
他大哥疼也哼哼,舒服了也哼哼,宛如是还没断nai的孩童一样坦率而不加掩饰地诉说自己的感受。
唐昭明半阖上眼,到底是觉得在神佛注视下心怀欲念,有些过于不敬和孟浪了。
他们这里自成一脉温情,可立在门外,听到撞钟声赶来的青年却攥紧了手中的竹筒,里面满盛的清水震荡着险些溢出,最终被泄愤般的全数倾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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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寺的厢房备的不多,仅仅有一间可供两人住的宽敞大房,其余都是一人单间。
按情理尊长而言,老祖宗自然应该睡大房,往年郡主没来时也是如此。然而今年却大不同了,她极力撺掇安置唐宗绶与郡主住进去,自个儿倒是喜滋滋的往单间里走。
唐宗绶打五观堂用过斋饭回厢房,郡主已经先行歇在榻上了,她应当是才喝了药,身旁的丫鬟还没撤下药碗,屋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沉香。听见他进来请安行礼,就让丫鬟们都下去,擒着浅笑问他。
“侯爷回来了。今日累的慌吗?”
唐宗绶点了点头,踱步走到她身边站定,郡主却拉着他的衣袖,让他直接坐到床沿。
“有劳郡主费心了,母亲让跪了整整半日。”
“母亲是有些狠心了,侯爷纵使是一家之主,也不必跪的这样长……”
女子半身坐起,后面倚着软枕,消瘦到撑不起略微宽松的衣裳。一面慢条斯理的替他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