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瓦乔开始越来越经常和隆金一起外出,带上一身斗勇的勋章回来,我能感觉到他的生活和心灵在同步滑向堕落的野蛮斗殴之中,但与此同时他的画技得到了惊人的长进。我意识到他的画作中那些尖锐张狂到要刺破画布冲出来的野蛮灵性全都来自于他内心蕴育的狂乱情绪,根植在他狂妄自大的性格之中。他越通过斗争和鲜血激励它们,越能在作画时爆发出炽热的蓬勃激情。他就像被丢进了滚烫岩浆中正在燃烧的火石,颠簸地漂浮在ye面上朝周围吐出咕噜噜的泡泡,他在岩浆的包围中逃无可逃,但他也并不想逃,因为在他眼中于火热的岩浆里燃尽就是最适宜他的归宿。
他在我面前不再像以前一样拘谨,反而对指挥我帮他做这做那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他同我练习绘画的时间常常在夜晚,我们用明亮的烛火照明,夜深后自然地停下,我指着他的伤痕,他对此总是敷衍过去。
“拉瓦,天父教导我们要仁慈爱人,你为什么总要出去打架呢。”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质问他,我连续拍开他试图搂上来的手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明尼……你知道我,我,”拉瓦乔显而易见的嗫嚅起来,他在面对我时还保留有一些隆金也没能窥见的温柔,“我是最卑微的罪人。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我要向天父忏悔。”
“是的,你确实忏悔了,但——”
“你还要我怎么做!”他匆匆打断我,眼里闪烁着跃动的烛光,脸上的Yin影忽明忽暗,“你也要我去买那些狗屎的赎罪券吗?”他用噬人的眼神指责我像是一个要将他推入深渊的恶魔,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比起我来说,隆金在他身上挖掘出了更多仿佛堕落进肮脏沼泽臭气熏天的污泥。
“不!你为什么不停止斗殴!你的虔诚只有在忏悔的时候有效吗!”我与他怒目而视。
“明尼,明尼,你不明白……”他把手指插进蓬乱的发丝间,指甲在头皮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刮擦声音,他跳下了床,来回踱步,“我是生来就有罪的!暴怒的魔鬼一直住在我心里,幸好认识了隆金,他教我如何在斗殴中直面那个魔鬼,寻求打败他的机会!”
“你不该被隆金牵着鼻子走!”我为隆金教导他的理论感到无力辩驳的呆滞,甚至难以相信这是拉瓦乔真正相信的理由,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应该产生这样的误会,要么这就是他为了挣得一个理直气壮的道理而临时想出来应付我的拙劣借口,“事实正好相反,你正在变得越来越容易冲动暴怒,动不动就在街上和人因为莫名其妙的缘由斗殴!”
“你看见了?”他斜睨我,仿佛我说的话都是一些没有根据的市井谣传,他的斗殴理由根本就是正义无比,“你什么都不知道!每次打完架,我就拥有了无限的灵感,他们在我的脑海里争相跳出来,多到我长六只手也画不完!我将暴怒全部倾注在画里,我那时就会非常安乐,简直不能更加安乐了。让罪性在画里释放,在画里受洗涤,这是我们画匠应该学会的忏悔的方法!”
我一时目瞪口呆,一半脑子在说“是的他说的的确不假,他确实拥有了无限灵感”,另一半脑子在全力运作试图辩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他怎么把斗殴当作一种真切的救赎,这明明是罪恶的根源,救赎只不过是魔鬼的一点收买人心的馈赠”。
我张了张嘴,舌头轻轻弹动,却忘了我该如何说。
“你不懂我,明尼。”他叹了口气,终于认命似的平静下来,觉得我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口舌了。他跨过我的身体面朝墙壁躺下,我试着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却被他躲开了。
我的手僵住了。这个男人竟然在对我闹脾气。
当然,这是应该的,任何两个人,即使是一对父子、兄弟经历了这样的争吵也没有能迅速和解的,更何况我和他之间又算不得什么同气连枝生死与共的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躺在一张床上干点肮脏堕落深负罪性的事情罢了,对他来说和隆金或许没什么两样。
最后,我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他动了动,最后还是没甩开,也不知道是懒得与我冲突了还是又想起夜间拥抱一具年轻温热身体的好来。
我在他眼里的重要性正在逐渐降低,甚至于他和我的关系也日渐生疏了,这一切都是逐渐成形的,却被他和隆金撞在一起时产生的巨大热量在后面飞速推动,比大部分普通人结交新朋友疏忽旧朋友的速度都快的多,在不经意间发展成了现在这样。我成了那个过气的朋友,他有了更默契的搭档。
我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他被隆金抛弃,比如隆金发现他已经没钱了,或者隆金突然被人打死了,最后他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来找我这个最亲密的朋友。在这些Yin暗的嫉妒幻想中,我很快陷入了安详的沉眠。
——
拉瓦乔几乎不待在旅馆了,我也不会像他设想的那样像一个热爱绘画的并且有抱负又自律的孩子一样在旅馆临摹画作,我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在赌场里和老朋友合伙骗点新人,赌完去买酒喝到晚上才回旅馆,托拉瓦乔的福,我现在手上金钱还算充裕。拉瓦乔又和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