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皓泊知道,他最是清楚那位大人,那诡异药水的效果。
果然,无论看的什么学到什么,人终归还是自私的,当至亲至爱倒在眼前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停不下心中的悸动,一到这个时候,理智与坚守便全然不作数了,北冥觞甚至产生了期待,期待躺在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父王,而是别人,哪怕是自己都好。
北冥觞没察觉到他扬起的那抹微笑,但多少也感受到了这人的异常,于是他冷下脸去淡淡的说道:“你出去吧”
皓泊如蒙大赦:“多…多谢太子大人”
过了一会儿,皓泊忽然笑了,他满脸的笑却又隐忍的厉害,始终禁闭着唇,沉闷却又尖锐的笑声自他喉咙处不断传了出来,最开始皓泊还想忍忍,于是他抓紧了自己的脸想要控制嘴角不再上扬,大约是用的力气大了些,他的脸上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瘀血,那般模样,任谁看了去皆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渐渐的整个房间也只剩下了北冥觞和躺在床上还昏迷着的鳞王,北冥觞看着自己的父亲,海境的王上,不知为何他忽然讨厌起了这个身份,如果父亲不是鳞王,是不是就不会同现在这般一样,伤的那么重…那么重。
皓泊被北冥觞这突然的两个字惊到了,险险才没将手中捧着的汤药撒出,他愣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询问,抬眼便撞进了北冥觞那双深藏泪水的瞳。
北冥觞成功被他这一同话转移去了注意,若放做以往,他必不会如此,但现在他的父王重伤垂危,所以……
“等下”
皓泊颤抖着手,尽量平稳的将那碗宝贝的汤药放到了一旁,然后立马五体投地的朝北冥觞跪了下来,狠狠的嗑了几个头:
自胸膛中涌起的,不是该有的心酸而是一种莫名的痛快,曾经高高在上不可方物的人,现下也露出了这般的神情,如果这药……一时间,皓泊想的越来越多,低下去的面上竟也生出了抹微笑。
良久,北冥觞还是似叹一般,沉沉的说道:“你先,出去吧”
那他真的不知晓那碗汤药下去会对海境造成什么嘛?
皓泊有些抖的缓步迈过门槛,他紧张的瞄了一眼北冥觞,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明显送了一口气,皓泊尽量把头低的很低,装作他一派擅长的那种毕恭毕敬的模样,他缓缓靠近床,轻轻的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座子上,刚拿起药碗与汤匙准备将药给鳞王喂下,却不想……
“小…小人是初次来殿前侍奉,不知犯了何错,太子大人罚我不要紧,但切莫耽误了鳞王殿下的病情啊,小人死不足惜,一切以鳞王殿下的安慰为重”
海境的太子,未来的鳞族之王,曾经皓泊也有幸远远的看过他一眼,那时他高高在上,朱唇皓齿,那双透亮的瞳子中仿佛从未容下过任何人,而刚刚匆匆一瞥,恍惚间,他竟看见了这位太子大人的悲伤。
刻起,北冥觞的心便不止的慌乱了起来,御医一波一波的来了又走,却没有一个不是蹙着眉离开的。
一想到曾经尊贵异常的王族,从今以后会像条狗一样听从先生的话,皓泊忍不住笑起来,纵使这些都与他无关。
“谁啊!”
飞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本她也想过要进去陪他,但却被锦烟霞拦住了,想想也是,现在的阿觞应该也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恐惧与狂喜充斥了皓泊的
幸好这附近偏僻,并没有往来的宫人看见他,其实,他真的不知道那位先生准备的计划对他们的现状有害无益嘛?
当当,沉默到酿成悲伤的房间中忽传出了声响,北冥觞回身望去,透过薄薄的绢纱窗,门口好像多了一个人,北冥觞沙哑这嗓子开口问了一句:
其实北冥觞问的话并不大声,言语也未露凶相,可门外的那道身影还是抖了一下,有些轻微,或许是那点异常太过细微,至少目光还专注在鳞王身上的北冥觞没有看到,他只听到门外那人说自己是来送汤药的。
虽然父亲总是念叨着,说什么王的责任就是庇护一国之民,北冥觞也是这般看着的,学着的,他亦早准备好了为这个国家奉献一切,但这一切并不包括自己的父亲以及那些他在乎的人。
几乎是听到的一瞬间,皓泊愣住了,他害怕极了,他怕苦,怕疼,更怕死,但他的身子明显还是被奴役惯了,几乎是在北冥觞下达命令的一瞬间,他便下意识就想要听从,但后来,两相比对下,王族的威望与压迫,最后,还是那位先生的恐惧占据了上峰。
“进来吧”
或许,他实在是被奴役太久了,无论是作为波臣降生开始,亦或是遇到先生之后,皓泊每日都战战兢兢的渴求着生存,他懦弱胆小,却又一味的希望更多不幸降临在他人头上,皓泊曾经是受害者,但最终却爱上了施暴者的行径。
不,皓泊清楚,他十分清楚,但他更害怕死,他死,而且……
几乎是在说完的瞬间,皓泊便快步离开了房间,他一直低着头,一直走到离那房间远远的,才终于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在宫殿的墙根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