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两人的大婚已经过去了三日。
陶阳那日从酒店出来后,身子有些不适。回陶家歇了一天,第二天未听陶母劝,去了北堂口的麒麟剧社。
从江南带来的戏班子要和剧场的经理交接,如今园子里有些什么人,都唱什么流派的戏,常来的座儿有哪几位,都什么日子排戏,就连这几年的账也要一一过目,真是一刻也闲不得。
今日来的座儿多,为了吸引座儿热热场表明身份,陶阳决定上去唱一场。
《失·斩·空》里,选了空城计。
从江南搬来的大衣箱已经落好,这纱帽和羽扇只自是不必说,早就备好。这粉已擦好了,正在用油彩在脸上勾画,手指下力均匀,速度平缓,自然勾画的很好。
“陶老板,这老座儿们听说你来了,票早就被抢空了,还有许多人送了花篮来,除去德云社的老几位,乔大公子送了四个呢。”何经理,六十出头,边走边说有些喘了。
陶阳云圣京剧神童的名号早就满响京华,更是小小年纪就入了德云社,做了郭先生戏曲的得意弟子,凡是听过戏的没有不夸不知道的。
约莫六七年前离了京华去了江南。如今回来了,身上还风尘未消,就接管了郭家在北平所有堂口的戏园子,可见其本事和郭家大先生对其的重视。老座儿新座儿,追随的,看热闹的……乌乌泱泱一片,席不够了。
“行,我知道了,再半个时辰,我就上场。” ? ? ? ??
“是是是,您可是名角儿。这刚来啊,是得吊一会儿。” 何经理笑着说。
“这角儿不角儿吊不吊的,我从来不摆这么大的谱。”陶阳停下手里动作。
严肃道”只是你买的这批油也忒稀了点,擦在脸上干不掉,这彩也糊了色了,头发也立不起来。北平有贵玉轩的吗?”
何经理听罢,皮笑rou不笑。 ?“有是有,价都比得上人油,地儿也远些。”?
“哪儿就那么贵了,咱们是开戏园子的,靠这个吃饭呢。唱戏用的东西怎么能马马虎虎糊弄自己人呢,不嫌贵也别怕远。以后还是得用贵玉轩的。”看过账本的陶阳此刻自然是声色俱厉。?
哟,来了个厉害的。
何经理心想着这姓陶的可不好对付,却笑盈盈的说好,记下了,赶明儿就让阿六去贵玉轩买。
好戏开场
一番敲打后,角儿亮了嗓。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你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好谈谈心。】
羽扇轻摇,这脚抬手放的位置也是细细思量过的,好一派潇洒利落的美景,叫人赏心悦目。
【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到此就该把城进,却为何在城外犹豫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倒仓以后的声音不似孩童时清亮高亢,却是多了许多的韵味,比以前是哑了些,但每个咬字都含了力,有直指人心的震摄意味。
去了江南将近七年,历经倒仓的磨折,鱼米之乡的暖风润泽着他的好嗓子和不安定的心。
一开口居然多了些甜润的色泽,有些吴侬软语的腻味。
叫人耳朵一亮,心头坚冰化做一潭春水,随着云圣先生的字句起起伏伏,波澜骤生。
“不是说这么亮的嗓子倒了仓就废了吗?您说,这陶阳怎么唱戏功夫没觉着倒退反倒进益了。” “谁知道呢,六七年里怕是拜了高人了。” 座上话头不停,席间掌声流水。
“欸,孟哥你还真别说,这阿陶这嗓子真有味儿啊” 九龙边磕瓜子边说。
“是。”堂主今日难得惜字,专心剥葡萄,心里想着泽广码头昨天失火烧毁的那批洋布,到底是伙计蠢笨,不小心撒了洋油推了烛火连带自己也给烧死了,还是有人要找远东航堂的麻烦。
一个剥好的葡萄塞入口,汁水四溢。 “诶,大林呢?” ? 九龙转了好几回头,没看见郭麒麟。 “师父让霄贤叫咱回去呢。”
?
孟鹤堂眼中Jing光一聚,想起了海关局钟家那个**前几日在南巷的狂言吠语,啐了一口,“这孙子,我非剐了他。” ?
“啊?这怎么还骂上了?” ?
“大林丢不了,你先和我去钟弗秋家里。” ?
“怎么啦,怎么突然找他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对了,带上玲珑坊的弟兄们。” ? “要多少?” ??
堂主一笑,“二百来号得有,今儿爷给他上一课,我盘不死他。”
好戏至半
【只有我和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进得城来听我抚琴。】
陶阳在台上看到孟鹤堂和王九龙出去了,心知有事了,却依然镇下心神,吐字潇洒。
而先前王九龙找的那个人,现下正在院子的后台,手里拿的是台上的角儿——陶老板的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