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人群开始往一个方向流动,那是花房的方向。悟醒尘跟随着人流。擦地女孩儿还在悟醒尘边上,她对他说道:“滕荣和滕誉都是在克维里阿号上出生的,他们的母亲总是和他们提起地球上的家,那是她从她的母亲那里听来的。能想象吗,滕家一家在离开地球之前,在这个地方住了三百多年了,比得上克维里阿漂流的时间啦,一度,这幢老宅里五世同堂,那该是多热闹的景象啊!“
悟醒尘附和:“真是个大家族。”
女孩儿点着头,有些激动地抬起双手,紧靠在胸前,十指紧扣,继续道:“你不觉得很神奇吗?人的前世今生。这里超过一半的人都看过滕誉在克维里阿号上反复画的天使与恶魔的缠斗,他们也见证了从滕家老房子的储藏室里找到了那幅蒙尘的画作,那和滕誉从孩童时代就开始描绘的画作一模一样的画啊,天使和恶魔,多么古老,多么经典的主题,但又是多么新颖,多么独一无二的笔触和表现力。也有从别的漂流飞船上来的人知道了这个故事后怀疑滕誉是不是从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样一幅画,是不是有人曾向他展示过什么小样,但是只要他见过滕誉的画和那后来发现的画作,他就会收回前言了,’听说‘,‘模仿’绝不可能造就那样的巧合。
“悟先生,前世是存在的。”
女孩儿打了个哆嗦,闭上眼睛,声音颤抖了起来:“总有一天人们会梦见自己的前世,远古的灵魂会在新时代的rou体里苏醒过来的。”
悟醒尘发现周围的人都摆出和擦地女孩儿一样的手势,人们都穿着白色的上装,下装,悟醒尘看看自己的白衣服黑裤子,说:“这身衣服好像不太合体。”
女孩儿看看他,笑了,说:“不要紧,在这儿,一切制式才是不合体的。”
悟醒尘又看了看周围穿着相似的白衣装的人们,他们光着的脚丫子踏过了青草地,走过黑土泥泞的花田,越来越靠近花房。所有人都静默,女孩儿也沉默了。当人流来到花房前时,大家有序地放缓了脚步,有序地后退,有序地排成一列。擦地女孩儿排去了悟醒尘身前,又开腔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将会再次发生,所有体验过的经历将会再次体验,生命是不息的,生命是不止的,生命也是循环往复的。”
滕荣就站在花房门口,每个走进花房的人都要在那门口停上三四秒,有的人会拍一拍滕荣,有的人和他握一握手。没有人说话。到了悟醒尘走到滕荣跟前了,他和滕荣握手,抱歉道:“真的很遗憾,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低头在自己身上一比划,“不好意思,这身衣服……”
他笑了笑,滕荣也笑,客气地说道:“不要紧的,在这儿,一切制式才是不合体的。”
两人松开了手,悟醒尘前脚进了花房,如意斋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他硬邦邦,冷冰冰地问道:“X12在里面吗?”
悟醒尘赶忙把手伸进裤子口袋,牢牢握住裤兜里的放大镜,手心里涔涔出汗,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继续往前走,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人们走到花房中间一片郁金香花田里摆放着的一具棺木附近时都会默契地低下头,都会看一眼那棺木,有的抹抹眼角,有的掉下眼泪,有的伸出手往棺木里放上三秒,接着人们就会站到花房一角,低下头,双手十指依旧紧扣,依旧默默无言。花房里真安静。悟醒尘能清楚地听到滕荣和如意斋的对话。
滕荣说:“是的,就在滕誉身边陪着他。”
如意斋问:“这里挂的这些画都是滕誉来到地球后画的?”
滕荣说:“一些是在飞船上画的,一些是来到地球后画的。”
悟醒尘环视四周,花房里确实挂了不少画,有六幅从内容到尺寸都和X12一模一样;有一幅画着一个躺在桌上的婴儿,一头牛靠在那桌边;有一幅画着一个残破的盘旋向上的高塔;有一幅画着一个骑在木桶上的教士,教士举着长长的号角,教士附近有一顶帐篷,那里头另一个教士和一个修女在饮酒;有一幅画上分别绘有五个圆盘,画面正中央一个,四角各一个,正中央的圆盘最大,里头分隔出了七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涂上了棕色,那四角的圆盘里涂满了白色;有一幅画着一个男人扭曲的脸,鼻子是歪的,眼睛只有一只,粉色的嘴巴在融化;有一幅画里一个女人左右两边脸颊错了;有一幅全是竹子的水墨画;还有一幅主题也是米迦勒和魔鬼战斗的铅笔稿,那里面的米迦勒有一对蝙蝠翅膀和一只机械的手臂,米迦勒的脑袋重重地低垂着。除了这铅笔稿,全是悟醒尘没见过的画。
如意斋问:“你也认为他的前世是一个画家吗?那这个画家的风格也未免太多变了吧?”
他又问:“滕誉从哪里临摹的这些画?”
滕荣说:“这里的所有画都不是临摹的,这里的很多人都能证明,滕誉常常提笔就画。”
如意斋问道:“你听说过博斯这个名字吗?”
滕荣说:“滕誉常常提起这个名字,他认为他的灵魂曾经叫这个名字,可是……”滕荣顿了下,又问,“这个叫博斯的画家真的存在吗?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