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哲至今都记得他被艾尔林迦开除的那一天。
那一天阳光是多么好啊,就像油画里流金的色彩,大块大块地堆叠,叠出一场易碎的梦境。
莱茵老师问他:“white,那幅画,真的是你抄袭的吗?”
他如鲠在喉。
望着底下一众的人,有质疑的,有担忧的,有嘲讽的……
众生百态,不过如此。
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太不一样了。
艾尔林迦一直站在艺术的巅峰,它所引领的,就是当今世界的艺术风chao。
它崇尚简约内涵,那么整个艺术圈就必须跟着一起崇尚简约内涵。
不是没有人质疑的,艺术本应该是多元的,可太过微弱的质疑又怎能和百年积淀的实力抗衡呢?
艾尔林迦的教学模式已经固化了,低年级的学生尚有自己的想法,可随着他们升入高年级,接受导师的教导,就已经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导师的思想,等他们成名后,又会把这种想法灌输给下一代。
这是一个打不破的死结,一个永久的恶性循环。
可是偏偏白哲出现了,这个不知怎么进入艾尔林迦的学生入校来的第一幅画作就和艾尔林迦的“简约清雅”完全背道而驰。
他几乎用上了所有鲜艳的色彩,和极其夸张构图手法,打破了一众学生的认知。
他们一边按自家导师的教导大肆批评这种画作太过花哨,根本看不出要表达什么,一边却又为画作中过于强烈的情感而心悸。
老一派的画家隐隐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危机,于是批评、不屑、孤立……
打压这种事情,不管在哪里都是有的,只不过分光明正大的和偷偷摸摸而已。
而艾尔林迦就是光明正大的打压,以“正统”来打压“邪道”。
白哲记得莱茵老师曾经很惆怅地说过:“有些人,越是年纪大,就越是固执。他们被喝彩和赞美永久固定在了名声的高位,害怕一切可能动摇他们地位的事物,尤其是你这种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一旦你除了头,那么就会有更多和你一样的新一辈画家出头,到那个时候,他们的时代就彻底过去了。所以他们必须让新一辈的风格按他们路子走,这样即便优秀,也是活在他们的Yin影之下。
White,你生不逢时,可我又觉得,你是为此时而生。”
被莱茵老师收入门下,无疑是白哲最幸运的事。
莱茵为他撑起了一顶保护伞,让他得以在那些恶意的攻击下渐渐丰满自己的羽翼。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好,他依旧坚持自己张扬华丽的画风,并且慢慢积累了一些认可……
如果,没有那次的抄袭事件。
在全球顶尖的青年艺术大赛上,他一路高歌,杀入决赛,却就在决赛场上被人曝出决赛作品是抄袭的。
舆论顿时达到了顶峰,那些蛰伏的恶意也终于爆发了,他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尖浪口。
无数的询问充斥在耳边,白哲却只听见了莱茵老师那永远温和的声音。
“white,那幅画,真的是你抄袭的吗?”
他跪在了莱茵面前。
他说,是。
一夜之间,光芒万丈的天才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艺术是圣洁的,艺术界的人要比任何一个圈子都难以忍受污垢。
他跌进了泥潭,连同以前创造的所有成绩都被人拿出来抨击,带上了“厌恶”的滤镜,看什么都是丑恶的。
他有听到林霖抓着他的肩膀,发了疯一样嘶吼:“没事的,white!我去求我哥,他能帮你解决的!不就是一次抄袭吗?你以前那么多辉煌呢!你还会是那个white!”
他有看到他的弟弟白笙表情恐怖,掐着他的脖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他看到昔日好友想要上前安慰他,又被更多的人七手八脚地拉了回去。
还有很多很多,他都快记不起来了。
只知道,捡起舍友丢到楼下的行李,走出艾尔林迦的那一刻,white就已经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
……
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被白哲三言两语地讲完,没有加一点辩解和修饰,就像他当初承认是自己抄袭的那样。
看着白哲下垂的睫毛,祁风扬沉默了。
“祁总,你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但我却不是一个能配得上你这份情谊的人,让你失……”
“我不信。”祁风扬说的很平静。
不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冲动,也不是被“恋爱脑”冲昏了理智,祁风扬说得如此坚定可信。
“可我连自己都承认了抄袭……”
祁风扬突然又握住了白哲的手:“白哲,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说不信,自然有我不信的理由,虽然不清楚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