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要被送去美国了。在此之前的一段日子平淡且温馨,我们常常聚在嘻嘻哈哈地说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偶尔吵起来也一顿饭就解决。
但是今天这件事不是什么一顿饭就可以解决的小事。年纪大的几个哥哥说着会抗住这些巨大的压力,但我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却觉得这些话不过是安慰我们而已——大概是所谓的“稳定军心”吧,这也是我早就察觉却始终没有寻找到合适词汇去点破的事。
郑号锡已经哭了一场。说放弃就放弃,是个人都很难做到,这我很清楚。他的行李箱放在一边,微红的眼眶显得他有些像丧家犬。我慢慢地抬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略凌乱的发顶,沉默不语。
气氛很是安静,若是以往我必定在内心欢呼着这片刻的宁静。
“哥回光州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想知道方pd和他说了什么是很轻松的事情,却又觉得若是以这样方式得知,郑号锡想来不会多么高兴。
“命运线断了,就再也接不起来了。”我说,“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走吗?明知再有几个月就要出道。”
我看着他,即使他始终一言不发。
我知道这时候只要卖一个惨,倒在地上问他是不是也要走了,他必定心软。因为我此前为余祺的离开而倒在他怀里哭过,所以此时点燃这个线索,要他留下来会轻松许多——甚至此前我也是做了这样一番将错就错的打算,因为我不希望他离开。
但是现在的我并不希望,并不希望这么做,并不希望最后促使他留下来的因素中有我的参与。
“《金色梦乡》里说,人最大的武器,”我蹲下,目光平视着这位平时不言不语的哥哥,像豁出去一样开口,“是豁出去的决心。哥,你有这个决心吗?再和我们一起博一把的决心,只要你有,我们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向郑号锡伸手,即使他此前手上已经弄上了一层灰尘。
金泰亨站在我们的身后;朴智旻改戴隐形眼镜后长期熬夜练习,眼睛充斥了红血丝,居然也拉着田柾国和闵玧其回来了;金南俊靠在墙边低声和一旁的大哥说话,两个人都分心瞄向这里。
他们都站在这里,屏息以待郑号锡的选择。
只要他说有,我们现在就去找方PD。
“清河,”郑号锡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样难听,“……我不走了,我想……再和你们博一次。”
他的眼睛看着我。
像是知道我此前的打算一样。
我垂眸,说好。
我们一行人直奔公司,我走在最后面,看见田柾国背着一群人偷偷地抹眼泪,抹干净了又朝前面跑几步赶上来。我走得快了一些,压低声音说:“哭包,快别哭了,你想让号锡哥跟你一起哭吗?”
他摇头,马上就不哭了。
“爱哭鬼是善良的孩子,但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本来不准备再说话,想起他马上要被送去美国面对那个学校,心里原有的隐隐抗拒也化作了浅浅的偏袒,于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所以后来人们看到的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他的哥哥们却知道,爱哭鬼只是把眼泪都咽下去了而已。虽然委屈不说,痛苦不说,但他在哥哥们眼里,还只是个未经风雨的孩子而已。”
田柾国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只是揉了揉他乖顺的黑发,继续说着:“你还小,如果可以的话……”我视线移到地面,深吸一口气,暗暗地说,不长大也挺好。
我拍了一把田柾国的肩膀,笑着说:“还是快快长大吧,你想落在哥哥们身后吗?你看看你走得多慢啊——”
我向前走去,他急忙跟了上来。
我知道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最可怕的不是他跟不上,而是他以为自己跟不上。我不能告诉他未来,不能一味地护着他,若是在娱乐圈中能保有此刻澄澈的少年心性那当然再好不过,可我怕他太干净。
我向前走,领着田柾国走向前方略显沉默的大部队。
“你们俩干嘛呢,快点啊!”金泰亨回过头冲我们大喊,我拉上田柾国的手腕向前跑去。
“算了,”我低声对自己说着,“反正最后跑完,我们剩下的也只有未来而已。还是抓紧现在吧,用不着慌。”
我放慢脚步,街道上吹起的风还带着清晨的冷清味道。田柾国刚好错开我往前跑去,他回过头看着我,喊我跑快一些,我随口应了一声,步伐却仍旧不急不缓。
这是多难得的时刻啊……一群人能聚齐,在大街上走路去公司。
我陡然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心事。
我想,光是聚在一起就已经困难,将来注定面对的事情何必拿出来困扰现在的快乐呢?我自己来未雨绸缪一番,最终得到的也不过就是面对这一条路罢了。
反正在这条路上越跑越远的我们会作为防弹少年团一去不回头,艰辛困苦什么的,何必说出来让别人担心或同情呢?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