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t陈原点了三菜一汤,唐舟似乎吃得很高兴,问他菜合不合胃口,他都说好吃,弄得陈原心情还挺好。
\t“其实我原来也挺想出国读书的。”他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上海青。
\t“你想读什么?”唐舟问。
\t“MBA吧。”
\t工商管理是普遍被认为有点“虚”的专业,否则网上不至于总有那么多探讨它到底值不值钱的帖子。唐舟问他,“为什么?”
\t“我很多同行干了两三年就重新回学校读书去了,一般都不是为了学习理论和技能,主要还是想拓展人脉。”
\t唐舟开玩笑说,“我以为你们这一行人脉已经拓展得差不多了。”
\t“肯定还是有’上升空间’的嘛,再说了,能多学点东西肯定是好的。”
\t“那你怎么没读呢?”
\t“太烧钱了,”陈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个时候才刚工作两三年,本来存款也不多。”
\t陈原跳槽后,因为英语凑合还曾去留学机构当过很短一段时间的口语老师,为的就是多了解一下留学背景。后来算了笔账,觉得实在太贵,抛开衣食住行不说,一年光学费就要五万美金,两年就是十万多,而且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价格,放到现在都不便宜。工作两三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百八十万的存款?
\t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其实并不差,只不过那些都是王雅丽的钱。有时候看着周围人的父母砸锅卖铁送他们读书、结婚,为他们找工作,陈原都十分羡慕,他认为这代表一种竭尽所能的关心。真好啊,他总是想,要是王雅丽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哪怕她只是一个“除了钱,其余什么也给不了他”的母亲,他也足够满意了。鱼和熊掌哪能兼得?钱或关爱,哪一个都好。
\t陈原给自己打气,“现在也不算太晚吧?我再努力冲一冲,看看年底前能不能升职加薪,万一哪一天梦想就实现了呢?说不定过两年我还跟你成校友了呢?”
\t“你肯定行。”唐舟笑着说。在他眼中,陈原是那类只要有了目标,就算手边只有石头,他也能拿石头堆出一个梯子来的人。只要他眼里有星辰,他就能够够到星辰。
\t“你呢?怎么又突然想要回国定居了?”陈原又夹了一筷子上海青。他也是有美国梦的,自然对唐舟的经历感到好奇。
\t唐舟看着他那双好奇且认真的眼睛,实在没法告诉他:是因为过得不太高兴。
\t为什么?出什么事了?陈原肯定会这样问。
\t同事是很友好的,尔虞我诈的是事情十分少见,能在下班后一起吃个饭、看个球赛就能算得上亲近,只不过大家事先就将对方定位好了:我们是商业朋友,聊什么都行,除了私人生活。
\t相较于倾向早早结婚的大多数美国人,纽约人的平均初婚年龄大约在35岁。九点半走出公司大楼以后,总能在附近的酒吧里找到同样想要方便、快捷地解决生理需求的人。爱情是廉价的,同时却又成为了奢侈品。
\t唐舟四十多岁的单身老板总喜欢抓着他在酒吧里看球赛,喝多了就会说,“唐,你还是个外国人,我要是你我肯定是活不下来。”
\t唐舟告知他自己要回国的时候,老板邀请部门里的所有人去酒吧喝酒。他们给唐舟送行,脸上齐刷刷地挂着温和的笑容,“唐,我们会想你的。”
\t“真好哇,你马上就能回家了。”老板一边抽烟一边说,“我老家在马萨诸塞州最靠南边的小村镇里。父母有一块田,家里有两匹马和许多老母鸡,八岁起我就能开着我爸的拖拉机上路了——当然,其实这并不太合法,你知道的。”好像是被烟呛到,他狠咳了几下,咳得脸更红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现在我还在田里开拖拉机的话,可能过得还挺开心的。”
\t唐舟问他,如果时间倒流,你还会来纽约么?
\t老板眯着眼仔细思考了一会,说,我想我会的。接着他嘎嘎干笑了两声,活像只鸭子,“抱歉了,老妈!”
\t纽约,the land of opportunity,梦想之地。
\t尽管家事是一回事,自己却是另一回事。回国两个多月了,唐舟过得跟还在纽约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同样是日夜颠倒,没有朋友,活像一只被关在格子间里困兽,只需要喂两片药片就能永远保持高速运转。
\t唐舟当然有过高亮时刻,大学的时候跟同学组队做了个小软件,最后被物流公司出价两千万美金买去。团队里四个人,唐舟分得五百万,他放了一半在股市,用剩下的钱在硅谷买了几套房子。
\t那个时候的硅谷不比现在,效果跟十年前在北京二环买房无异。
\t自此以后,唐舟就走上了这条路。从数据清洗,到写码、分析,他逻辑严谨,无法让人挑错。纽约市堵来堵去,买车根本不划算,同事们也看不出来他身家如何。他终于摆脱了家庭光环的加持,成为了一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