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荼!趁我还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过来把药喝下去!’
说话的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子,名叫广白,唇红齿白眼里灵气流转,这会因为在同少年较劲所以唇角平直,淡淡的威胁在周身萦绕。
坐在树杈上的少年不为所动,小腿在悬空荡啊荡的,说出来的话漫不经心又带着点撒娇讨饶,他道:‘好姐姐,你行行好放过我吧,那东西又苦又臭,我实在是喝不下去。’
广白不依咬了咬牙又道:‘我数三个数,你给我滚下来。三、二、一...’
山荼抬手挠了挠耳廓,神情有几分无奈,看广白坚持,也只好从树杈上一跃而下,在广白出口说出一之前,端起白瓷碗,将里面棕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广白缓了神色,收了身上的支棱起来的刺,带着几分随意将早为少年准备好的蜜浸果脯朝被苦到龇牙咧嘴的少年推了推。
少年瘪了瘪嘴,拈了一个扔进嘴里,眉心微蹙,等到苦味被甜味冲淡后,才悠悠道:‘皇姐,我早晚要被你折磨死啊,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啊?’苦到丧心病狂,苦的Jing神失常。
广白被他话里的死字,刺了一下,面上静了一瞬后,严肃道:‘胡说八道,别说不吉利的。’跟刚刚逼他喝药时判若两人。
山荼啧了一声,指尖轻慢的又拈了块果脯扔进嘴里,带着点无所谓安抚道:‘我都不当回事,姐姐又何必在意。’
山荼身体不好,不足月就生在险恶皇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都身不由己,一来二去,混的很熟,广白把山荼当假弟弟真儿子似的疼,小时候看他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却不当回事的模样心疼极了,两人越长越大,心疼变成了咬牙切齿,常常被山荼逼出原形,叉着腰指着他鼻尖逼他喝药。
广白最是听不得山荼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腔调,这会气的想打人,可她这刚一挥袖子,山荼就猛然回神,佯装不察失言只逗道:‘哎呀,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几日不见姐姐长得愈发漂亮了,姐姐坐着,我还有事先走了,不劳姐姐送我了。’
广白坐在石椅上,眉间眼角还有点未褪的怒气,听了少年的话,嘴角微勾,目光里是少年踩着随风而落的樱花悠悠的步子,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猛然回身微微一笑,又晃到了跟前,拈了块果脯扔进嘴里后,微微含混道:‘是不是因为姐姐漂亮啊,怎么姐姐屋里的果脯都比别处好吃。’
广白看着少年黑亮的眼和忽闪的长睫,骤得一笑,很真切,眼底笑意浮现,似乎是拿他很没办法。
山荼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开,背朝广白摆了摆手又不怕死的高声道:‘也不知道,那个眼瞎的什么时候能看见。’
广白耳根漫上了少女的娇羞,神情好似平稳,却隐隐的生动起来了,指尖缩回了阔袖,垂着长睫,压低声音骂了声小混蛋。
说来,山荼也没比广白小多少,两人生日差了半年,广白冬日生,山荼夏日生,大概是女孩早慧,又或者是因为山荼母妃诞下山荼就去了,广白一直极照顾山荼。
山荼出了小院,瘪了瘪嘴,心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简直苦到人神共愤!
少年晃了两晃,拐进了后山。
五月是每年一度的祭祀。祭祀期间诸多规矩,不能杀生,不能食荤,这些不提,就连房事都不行。上到皇家,下到百姓,全国上下一视同仁。
这会皇子和公主都被皇上送到了这古寺里,古寺有百年历史每块木头上都浸着檀香味,山荼最是受不了这种深刻,一闻就头晕,祭祀才过了一半,山荼浑身上下就都是那股子深刻了。
少年走到后山,碧绿树木参天,偶尔两声鸟啼婉转悠扬,空气洁净极适合补眠。
山荼褪了外袍垫在身下,悠悠的闭上了眼。
迷蒙间,感到腹部温热,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趴在上面。山荼又困又倦,也就由着它去了。在睁眼时,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像是看了他许久。
山荼迷迷糊糊唤他道:‘师兄。’睡久了猛然开口声音又哑又甜。
明霜指尖微蜷,面上笑意不减,在山荼旁坐了下来后轻声道:‘怎么在这睡?’话里带了几分责怪。
山荼睡的发晕,喃喃道:‘好累,在让我睡会。别跟广白说,不然她又要逼我喝...’话还没说完,山荼又跌进了梦里。
明霜低头看身旁的少年,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现下两腮处泛着点浅淡的粉,睫羽纤长,唇瓣粉白,身材单薄看着于常人无异,可...极爱生病。
明霜唤了他一声,山荼没应。
明霜带着点无奈带着点私心,动作轻柔的把人抱在怀里。
随手拎起了那件被少年垫在身下,这会沾上了草末和泥土的淡白色外袍。
没在意几根白色绒毛在空中晃了两晃后,又悠悠的落回原处。
夕阳西下,在男人臂弯里熟睡着的少年,极低声的梦呓道:‘荒唐..荒唐...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