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思想课程的教室在陆军中央区的训练基地,除去开会和演习他很少回去。铃响前三分钟陆承熠踏进了教室,一屋子的中士、上等兵和列兵在看到他肩上的军衔后噤了声。
他头也不转地在好奇的注视中挑了个前排的座位坐下,把笔记本和原子笔拍在桌面上。讨论声又在背后低低地响起,陆承熠听不真切,无非是互相交换些小道消息,最近哪个长官受了罚,估计在下课前就都知晓了他的名字。
这种政治课他从军校开始就一周两节地上,几乎上了半辈子。讲台上的老中尉用平直的语调密集地重复着课本上的理论,把他焦躁的情绪几乎提到了阙值。终于在到达临界点前响起了下课铃声,陆承熠皱着眉抓起东西,迈着大步火速逃离,然而这种令人烦躁的处罚才刚熬过第一天。
车里警卫员和陆承熠都没有出声,警卫员从他升到准将开始已经给他开了四年车,期间从未闲聊过一句废话。尽管习惯了这种沉默,警卫员依旧从他并不鲜明的表情和呼吸频率中判断出陆承熠此刻的心情异常的糟糕,不免对今日初次上岗的小管家捏了一把汗。
陆承熠下车后警卫员就把车开走了,他刚踏上台阶,公馆的大门就从里面推开。踏过门槛时陆承熠侧头扫过正低眉顺目迎接他的庄显,才想起警卫跟他汇报过新管家提前完成培训,今天上任。
庄显本人看起来和照片没有太多不同,一样过了下巴的长头发,一边耳侧处会凸起,另一边则平顺地垂下。和普通Omega一样个子不高,但管家制服穿在身上却不显得太过松垮。脸和照片一样白,嘴唇一样没有血色,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尽管低着头、垂着眼,都掩不住一股照片里拍不出来的劲儿。
只是轻扫一眼,陆承熠并没有想太多。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把笔记本摔在茶几上。庄显像没听到他的坏脾气,拿着拖鞋放到他脚边,半跪在地上等他施舍一点信号。
但是陆承熠没动,庄显不敢抬头看得更多,从鞋底到膝盖,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庄显拿不定主意,自作主张地去解军靴的鞋带,却被陆承熠无情地蹬开了手。
初战告败,庄显并没有气馁,他拿起拖鞋倒退着离开,很快又端出一杯咖啡,放在陆承熠对面的茶几上。
还是那个雕花的咖啡杯,还是那个普通的咖啡豆,陆承熠赏脸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好在是以前梅伯端来的温度。
庄显站在旁边没动,像是等待一个表扬,梅伯可以教会一个管家,却教不没那股想要得到肯定的天性。陆承熠曾经也有过,拼命挣回一个个奖章,再不经意地让伯父知道,赞扬的话语从未如期而至,谦虚谨慎的教诲却永不缺席。
所以陆承熠不会表扬,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庄显想要的表扬,也不会从陆承熠那里得到。
“你不会说话?”陆承熠转过头,第一次从上到下打量他的新管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嫌弃还是欣喜。
庄显点了点头,没敢直视陆承熠,看起来很恭敬。
目光没停留太久,“下去忙吧。”
客厅里又只剩下陆承熠自己,今天是一周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落地窗里闯进,洋洋洒洒铺满半个客厅。他抬着腿揣着胳膊,靠在沙发背上小憩,自从任务失败重回中央区,他没一刻停止思考如何扭转败局。执着于在无措的死局中打转,陆承熠没学会放过自己。
午休没超过一刻钟,后门相连的花园里响起一阵被追逐的鸟鸣,紧接着就是花盆摔碎的响声,把陆承熠吵了个彻底。
他撑着膝盖揉了揉眉头,恢复了清明便起身推开了后门。园丁摆在花台上的冰山月季连盆带花碎了一地,花的根须都从土里翻了出来。门口的石台上还有只奄奄一息的麻雀,似是被折断了翅膀,翻滚着扑腾了两下,挣扎着挤出最后的哀鸣。
陆承熠走了两步,停在麻雀身前。麻雀无助地晃着脚,试图勾起谁的悲悯。陆承熠抬起他的标准军靴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鞋底重重碾过,只是一瞬耳边又再次恢复了宁静。
他转身时看见庄显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庄显指了指花盆又指了指花园,一些陆承熠疲于理解的手势。被打搅的陆承熠过于暴躁,不屑于给庄显一个多余的眼神,他踏出大步带着淡淡的硝烟气走上了楼梯。
待陆承熠的脚步声消失了庄显才转过脸,淡淡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和地砖上一串越发微弱的血迹。
再下楼时客厅已经打扫干净,陆承熠换了一套浅色西装,难得打理了一下发型。他把自己关在盥洗室里花费了不少力气,想让自己看起来少一些军人的不解风情,但是并不成功,连陆承熠自己都骗不过去。
庞英小姐两天前约了他今天下午去奥利弗咖啡厅见面,女孩子主动邀约,又赶上一个好天气,仿佛一切都在暗示会是一个不错的约会。
陆承熠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咖啡厅,他选了一个靠近窗户又不西晒的位置,就坐后点了一壶茉莉花茶。茶叶在小烛灯上翻滚着,陆承熠定定地盯着玻璃茶壶,一动一静,远远看去说不出究竟是躁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