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有过一场云雨,寝宫主殿的龙床上一片狼藉,太难收拾,方擢颖便拿了件外袍将俞毓的身子裹好,抱进了自己暂居的偏殿,将他在床上安顿好。
俞毓嘴角还沾着血,苍白的唇被染成了殷红的颜色。他双眼紧闭,昏迷之中眉头也蹙着,样子实在是不太好。
方擢颖望着他,心中也是一阵焦急和悔恨。一头是不省人事的心上人,一头是正在生产的姐姐,而他人只有一个,怎能将两边都顾全?
在宫中值班的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跪在塌前为俞毓把脉施针,折腾了足有小半晌,俞毓才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方擢颖见他眼皮微动,知他马上就要醒转过来,心中一慌,连忙后退几步,朝身旁的庆欢道:“陛下此刻想必不愿意看见我,我先行一步,去德妃娘娘那里看一看。”
说完,也不等庆欢应答,便匆匆地离去,赶往咸福宫。
这头俞毓吐血昏迷,那头德妃也正经历着九死一生。方清歌自小便比寻常女子更加体弱,能怀上龙嗣已是不易,怀胎时孕症格外地严重,药物汤水十个月来未曾停过,如今终于到了产子的日子,恐怕还要遭一大劫,只有熬过了这一关,才算真正停了煎熬。
这一点,方擢颖自然也清楚。可他不过一介武将,粗人一个而已,在两边都帮不上什么忙,横竖也只能干等,心焦地盼着二人都平安。他也何尝不煎熬?
方擢颖急急忙忙地赶到咸福宫外,还未迈腿跨入宫门,便听见内屋里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听得他心中直泛酸。
他快步进殿,想要在门口瞧一瞧长姊的情况,却被守门的两个宫女抬手拦住了。
“烦请二位通融一下,我只想远远地看上一看。”方擢颖焦急万分,一边解释还一边伸着脖子朝内里张望,可床榻外被两扇屏风遮挡着,里头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
其中一个宫女为难道:“小方大人,不是奴婢们不通人情,可您是男子,万万进不得产房这等血腥之地啊!”
另一个宫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万一要是冲撞了龙嗣,大人和奴婢们也都担待不起啊!”
方擢颖见她二人不肯放行,只能懊恼地一甩袖子,退到了房门外的院子里,在这片不算大的地方来来回回地踱步。
产婆担忧的声音和方清歌几近破音的叫声不断地响起,断水倒水的宫女们进进出出,忙碌不已。方擢颖攥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根根爆起,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此般情状又过了许久,方清歌叫哑了嗓子,没了力气,声音便渐渐地低了下去,连产婆的说话声都跟着变弱了,院内只剩下宫女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方擢颖抬起头,久久地望着夜幕中挂着的那轮皎洁的明月,只觉得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得缓慢。
忽然,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一声清亮的啼哭。那是孩子的声音。
产婆在内屋中欣喜地叫道:“恭喜德妃娘娘,是个小皇子!”
方擢颖大喜过望,心中的重石终于落了地。可这轻松的感觉也不过一瞬而已。
他的长姊生产如此艰难,几乎到了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地步,可是就在不久前,他却乘人之危,玷污了姐姐的丈夫。
方擢颖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账,心中愧疚难当,当即便撩起衣摆,朝着产房的方向直直跪下,深深一拜,用力地在青石板上磕了一个头。
“跪又有何用,起来吧。”
方擢颖仍保持着叩头的姿势,用余光一瞥,看见身侧出现了一小截明黄色的衣角。
来人真是皇帝。他身子骨弱,又刚刚动过气,本应该躺在榻上继续修养,然而他实在是忧心德妃的状况,便还是换了身衣服,乘着辇轿赶了过来。
然而方擢颖却只是直起了身子,依旧跪在地上,道:“臣知道,是臣做错了事,对不住德妃娘娘。”
俞毓摇了摇头,问道:“德妃如何了?”
“娘娘刚刚已产下了龙胎,是个皇子。”方擢颖望着前方,一字一字回答,一颗心如同刀绞般疼痛,“臣,恭喜陛下。”
恰巧,产婆用锦缎裹着婴孩,从屋里出来了。她见皇帝和方擢颖正好都在,便向他们而来,蹲身简单地行了个礼:“老身和大皇子向陛下和小方大人请安了。”
产婆侧过身子,一边将孩子抱给俞毓看,一边说道:“大皇子哭声响亮,个头也足,十分康健。”
俞毓探身看了孩子一眼,又问道:“德妃可有恙么?”
产婆忙道:“娘娘无恙,母子平安。只是刚刚生产时喊坏了嗓子,有些脱水,出血又多,还需在榻上养上一两个月才可见好。”
俞毓听了此言,立刻便向各方吩咐下去,要好好给德妃养身子。
“把孩子给朕抱抱吧。”俞毓道。
“是。”产婆应了一声,将襁褓递到了俞毓的怀中。
俞毓把孩子抱稳了,仔细地端详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婴孩。这男孩看上去十分清秀,鼻子和嘴长得像德妃,眉眼间则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