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钦在这栋房子里待了三年,也在陆林珏身边待了三年,但陆先生不喜欢他这件事情,他是昨天才知道的。
午后阳光和煦,柳钦回过头就能看到半倚在沙发上小憩的陆林珏,微阖双目半仰着头,稍显栗色的头发散乱着露出额头。
柳钦轻轻叹了口气,今天是周末,学校不上学,陆林珏不上班,也很好解释为什么陆先生一起床就开始拉着他发泄。
后腰隐隐酸痛着,前夜熬夜做译本的柳钦很快便沉睡过去,再次醒来时身边床榻已经冷了大半,卧室外则传来有规律的金属碰撞的声响。
起身挪到客厅,才发现是陆林珏在做饭,像是发现了他一般稍稍回头,说还有五分钟做好。
盛上的都是清淡菜色,陆林珏解下围裙整齐叠好放到一边,让柳钦自己去厨房盛饭。
“陆先生……”柳钦小心翼翼抬眼看着默不作声吃饭的人,斟酌着开口:“昨天的工作我已经全部做完了,午饭后我可以去书房看会儿书吗?”
陆林珏抬头望他一眼,将口中最后一点食物咀嚼咽下,“嗯。”
见他脸色如常,柳钦松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陆林珏没有阻拦,只让他晚些把客厅窗帘掩上,自己要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柳钦连声应下,收拾餐桌的动作都轻柔许多。
午后的书房铺着阳光,柳钦轻手轻脚在地毯上盘腿坐下,仰头在书架上扫视,目光触及一本本Jing装书籍。
《漂亮朋友》前天已经看完了,柳钦总想着写一篇观后感,却总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感受,只好作罢;《情人》已经看过两遍,正想着抽时间再看一遍,但——不是现在。
柳钦笑了笑,自己大学读的翻译专业,大三二外选的法语,所以一些特别好的译者翻译的法国作家著作他看得很多,出于文学爱好,其他国家的文学作品也看了不少。
出于专业病,他通常会下意识地比较许多译者的译本,比如瑞典诗人特兰斯特罗默的诗《果戈理》,他买了两本不同译者译的诗集,比较之下还是觉得北岛先生的译本略胜一筹,至少在这首诗上如此。
“彼得堡和毁灭在同一纬度。”
这句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柳钦的喜爱巅峰,至今没有别的作品能够超越。
提到诗,柳钦心中有了想法,抬头在书架上寻找,陆先生的书很多,应该会有。
他抽出那本竹青色Jing装封面的诗集,随手翻阅几下,无意间从中掉出一张照片。
柳钦愣了愣,望着落到地上的纸片,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它的主人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这张照片。
但他还是捡了起来。
照片拍摄于2016年9月2日,刚好是柳钦跟陆林珏的前一年,照片上的人看上去阳光开朗,亲密地搂着陆林珏的颈对着镜头笑,他身材匀称,双眸有神,笑起来没有酒窝,但是可以看得见两颗小虎牙。
就连平日冷着脸的陆林珏都伸手搂着他的腰,浅笑着看他。
柳钦轻轻伸舌舔了舔自己的犬齿,有些失落地伸手去摸照片中的陆林珏。
是挺像的。柳钦想着,挺直的腰背松懈下去,想起陆林珏似乎很不喜欢他趴在桌上的样子,又连忙直起身子。
说来也是,那个人那样阳光朝气,陆林珏肯定不喜欢他这样懒散的人吧。
“你在翻什么?”身后响起一声质问,陆林珏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忙乱地把照片往书里塞,目光扫过照片上的两人,瞬间冷了下来。
“我不、不是故意翻的。”柳钦忙不迭地道歉,把书放回书架上,低着头不敢看他脸色。
却被陆林珏拦下,从他手中将书抽了过去,翻过来看了一下封面,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是一本狄金森的诗集,照片刚好夹在“我本可以忍受黑暗”那页,或许是陆林珏翻看书籍时随手将照片放入当做书签,又或许是这首诗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但这些都与柳钦无关。他低着头,迟迟不见陆林珏动作,抿了抿唇,往后挪了两步,“对不起,您别生气……”
“没生气。”陆林珏淡淡地开口,把书合上,看着面前紧张的人,犹豫片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满是疲惫,“你看别的吧。”
听到书房关门的声音,柳钦才缓缓抬起头,房间没有开灯,昏暗一片,陆林珏离开时带走了那本书。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柳钦望着满屋子的漆黑,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诗句,讷讷开口,“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太阳是救赎,或是无可代替的希望。总之不是柳钦。
柳钦今年二十三岁,三年前出了一场意外,父母举家借债给他治疗,最后实在是没有辙了,跑去借了高利贷。
听父母说,他卧床了整整三个月,那段日子时清醒时昏迷,有时连人都不认,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面对儿子陌生的目光更是心如刀绞。
他们差点以为柳钦会死在那个时候。
万幸的是,他秋天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