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相安无事这么过去了几个。这几日里不断是各部大小官员捎带各地珍奇尝试拜访宫里尊贵的太子殿下。平时来往甚密的世家子弟便是罢了、可就连平时毫无往来的部分官员都频繁拜访,这让屈居宫内筹备寿宴的北备觉得烦闷得紧。纵使一人未见,可是碍着各地来都城庆贺寿宴的复杂政局环境,北备就算知道这背后都是谁授意的也不想轻举妄动一通拒绝,只能一通收了访礼。
毕竟多少人看着他的态度——得决定寿宴几日乃至以后要走的棋。每至思及,北备都恨不得出宫把北南那小子一剑给刎了。明面上是朝廷各员听到了五公主招婿的风、急着赶着要当皇亲国戚,一个个还非得争先恐后生怕不给太子这个公主兄长面子似的。他们却想不到北备恨不得北舞这个疯丫头早点被人接手,整天净给他找乱子。
“皇兄,实在不喜便一通回绝了罢。”镇瑜始终淡然的面容,心情只能从那不耐的眼神中才可窥见一二。北备和镇瑜两人一同看向快要将厅堂占满过半的访礼,只是访礼被明确分成了两堆,其中一堆按着访礼中含有王记铺子家的东西与其他家送来的被明确分开,显得刻意。
北备好不容易忙完上午的活计能坐下来好好喝上一盏镇瑜烫泡的茶水,看着那堆刻意分开的大包小铺已然是放弃不愿搭理:“寿宴毕了尽给我包装一通回送回去。现在回绝,我前些日的烦气不都白生了?”说着撩起袖子端起茶盏细细品着细叶水。
镇瑜听罢,后槽牙隐隐一紧,声音不免大了些:“那皇兄便是让着整个城的人看着他不遗余力给您献殷勤吗?!”北备风轻云淡地轻瞥道:“不光明正大就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看着。是你心乱了。”
“……”镇瑜心下跳动更加:“不知晓内情的人自是不提,那其他知晓之人如何看待?!又有几人是真心实意送这虚浮之物?!”
“这件事我不在乎他人是如何看待的。私交、多年断续、阿谀奉承等等都可以认为,随他们猜去吧。何况我也想知道千万人之上的各个命官,是怎么以为的。”
厅堂侧窗打下光来,北备自觉被那礼品的各式包装昏了眼。慢步而去,蹲下掀起旁处的一方宽布,一展一盖,大半数被掩于之下:
“东西就是东西,各人的想法都是后来加的,想要多少层就有多少,有什么怕的。”
“皇兄多年教于我的道理如此之多,何应皇子之惧,何为太子之惧,您怎会不知?难道因是那人,便是考量也丧失了吗?”话已出口,过往北备敦敦教诲心定言浅纷纷划过耳边,镇瑜心知不该言多。不等北备说什么,镇瑜兀自匆匆一拜便离开厅堂。踏出门阶时,镇瑜心生一股悲怅,或许一直因为北南而丧失考量的人,是他自己。
这日晚,北备差侍女给镇瑜宫里送去了一些东西,带的话是明日的生辰宴早一些到。
烛火惺忪下,桌面摊着打开的储物盒。镇瑜单手摩挲着手上的浅翠色修竹花样的发带,时而端详时而轻摩,脸上带着温柔的和煦。他叫来静候在门边掌灯的侍女:“谷谷,你来。”
侍女谷谷沁声轻应了一声,推门而进:“谷谷在。”
“将我明日生辰宴的服饰调换成浅翠色。”
“啊?可是提前准备了好久的衣服,明日突然从白色换成翠色吗?”谷谷今年暑月满十二岁,小姑娘温顺心性被镇瑜宽待周人的个性培养得足,此时也会提出自己的小意见:“以往盛大的场面您都穿翠色呢,还以为这次转个性要和太子殿下一般穿白……这突然的,只能穿以前的旧衣服啦!”
谷谷无奈娇气的小样子惹得镇瑜心情轻松愉悦了不少:“旧的便是旧的罢,除了你也没人看得出。”
“哼!您别说,这要是被五公主知道您穿旧服去呀,又会来好好嘲笑你一番不可!到时候我可不管。”谷谷说。镇瑜笑道:“就这么准备吧。”
“喏。”谷谷撤出房间,关好门。此时门内突然闪出一名黑衣人,双手举起一幅密函,恭恭敬敬等待着镇瑜走来拿走它。烛火烧了半个多时辰,那人单膝跪地也跪了半个多时辰,却仍然如一具死木丝毫不动。镇瑜终于舍得放下手上的长丝带,拖曳着一身暗纹里衣走到黑衣人面前。
镇瑜颇为冷峻淡漠的表情,拿起那封密函打开阅着字。仿佛瞬间变成了嗜血的厉鬼,镇瑜读完后将手上的密函撕成碎片一点点塞进了黑衣人的嘴里,待黑衣人毫不犹豫的吞咽后,质问道:“整个一堂的人都留不下蛮荒地里长出来的皇子,杀个人就这么难?”
黑衣人如无感情的物件,简单明了且机械地阐述客观:“暗杀目标受到了太子麾下黑卫的全面保护,一堂没有机会完成任务。”听闻此,镇瑜怒气更大了些:“有黑卫保护你们就下不了手?你们就那么弱?如此这般我何能保护他!”
黑衣人缄默着。镇瑜心中自我否定感越加增强,一贯的翩翩形象荡然无存,犹如一头困兽站在类似“失败”的境地中自我挣扎。所谓“任务”的失败保证了明日宴会北嗣和北琉的到场,当年乱局的当事人齐聚一堂,未解的谜团不论是否被解开,都将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