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卡度鲁姆学院回来后已经是很晚了。
“还没睡?”
捧着一叠又一叠从院长那里讨要来的文献资料,陈希推门而入,惊讶道。
“没有。”
身着深黑色蚕丝睡衣,凯尔斯似乎刚沐浴过,胸口大敞,一头如缎子般柔滑的黑发shi漉漉的贴在头皮上。
他面前放的是陈希的笔记本,似乎是看了一下午。
“你去哪里了?”
“卡鲁度姆学校。”脱下外套,陈希解释道,“校长是黎塞留的朋友,此次正是他委托我去寻找失踪的亚内夫老师。”
说到这个,陈希心情颇有些落寞,亚内夫人是找到了,可是到底丢了命。
虽然老校长建议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但是在陈希的坚持下,他还是和老校长一起去见了受难者家属。
隔着低矮房门,女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反问:“什么?”
重复了一遍。
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陈希活生生地看着对方自内而外,一点一点熄灭了眼神中的光,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在她的背后吵闹打架,欢声笑语,天气晴朗。
沙丽上崩开的线缠在手指上,越缠越紧,勒出了红痕,女人却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
“请节哀,亚内夫夫人。”
老校长深感歉意。
他们留下了一点钱,并允诺如有需要可以去学校找他,他们会尽力帮助这个家庭。但是老校长自己也清楚,杯水车薪,与其说是帮助她,不如说是让自己内心好受。
恶魔的活动越来越猖狂,在这场几乎是对人类一边倒的屠杀中,对于每一个个体恶言,还能活多久,都是件很难说的事情。
“陈希?”
“抱歉,”陈希回神,弯腰脱下长靴,“后来我随校长去探望了一趟亚内夫老师的家中,他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而他的妻子与父母……唉,这真是一场劫难。”
与失了魂的妻子不同,两鬓花白的父母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父亲强装镇定,招待儿子曾经的上司,而母亲则是强忍了半天,突兀一句“对不起”,就带着泪水,仓皇地逃到了院子中央。
走的时候,还有低低的啜泣声回荡。
“凯尔斯,今天几号了?”
盯着墙壁发了一会儿呆,陈希忽然问。
“二十二。”
二十二,陈希在心中想,很多事情就是心里中跨不过的一道坎,原本他觉得,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总能抚平他心中的一些遗憾。但是很可惜,
二十二号。
“以后不要晚上洗头发。”
用干毛巾帮凯尔斯把头发擦干,陈希叮嘱道,并用小木梳帮对方把头发整理地漂漂亮亮,“shi头发睡觉第二天会脑袋疼。”
“嗯。”
静默了一下,凯尔斯忽然问:“你要去找人鱼之泪?”
“是。”
陈希没有隐瞒,他双手抚摸上凯尔斯的脸,他曾经不记得,但是蜘蛛鬼婆的梦境让他回忆起这曾经是一张多完美的脸。
山水都为之失色,是神魔所能创造出的最高杰作。
“为什么?”凯尔斯蹙眉,“你受伤了?还是谁?连死老狐狸也治不了?”人鱼之泪是传说级别的圣药,堪比海尔思的一次出手,几乎能彻底治愈全天下所有的疾病。
然而早在一千年前,人鱼之泪就成了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物品。
陈希一愣,下意识道:“当然是为了你。”
他此生不会忘记小男孩的纵身一跃,就是这一跃,漫天火光,陡然白光中,替他挡下了自己惹出来的粉尘爆炸,而对方整个人也因此毁容,全身烧伤。
“我?”
黑色的眼睛中迅速闪过一抹红。
“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陈希贴近对方低声道,甚至挽起凯尔斯的袖子,露出手臂,果然,
斑斑点点,起伏不平。
是被大面积烧伤的后遗症。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我会帮你恢复。
我一定会帮你恢复。
这是我欠你的。
话音未落,男人熟悉而凛冽的气息即刻笼罩了他,肌肤相贴,低沉的声线呢喃在耳边:“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
结实的手臂死死扣在腰间,一只手被束缚着,强硬摸上了对方坑洼不平的脸,
“你也觉得我很丑?”
“不是。”陈希断然否认,和那双璀璨流转的红色双眸对视,非常肯定道,“你从来就不丑。”
无论是毁容前还是毁容后。
这都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一张脸。
“那你就回去。”凯尔斯淡淡道,并松开陈希,“我不觉得有必要去寻找人鱼之泪。”
“但是别人……”
即便是普通人中道德上限比较高的西普瑞亚,昔日见到小男孩时的第一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