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吃得少,很快便吃饱,嚷嚷着要去外面玩烟花棒。外面冷得很,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小雪,H市已经许久没有下过雪,不知道是否真的能下起来。
大人们各自给他们穿上厚衣服,郑峪章把郑予阳交给管家,他最小,还不知道火多危险,最应该被照顾好。不过最该看管着的人是郑桢桢,有年她差点把房子烧了,老房子了,一点就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孩子们走了以后,大人们的耳根子清净多了。郑峪章陪着父亲和叔叔又喝了几杯,心不在焉的,有点担心安明知被院子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家伙们吵得休息不好。
家宴嘛,边话家长里短边吃,一吃时间就长,何况郑父爱喝酒,一喝上几杯,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郑峪章借着要去卫生间的理由离开,从另一边楼梯跑上楼,绕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着,他轻轻推开,床上拱着一个人形,安明知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睡觉。
郑峪章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想掀开被角,怕他呼吸不畅快。谁知道一掀开,里面的人压根没睡觉,露着毛茸茸的头发,一双眼睛看着他。
郑峪章觉得有点尴尬,假咳了一声:“捂得这么严实干什么?”
安明知重新把被子拉回来,挡住自己鼻梁以下的脸,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闷闷的泛着chaoshi。
“准备睡午觉。”
屋子里半透明的窗帘紧拉着,午后朦胧的光线穿进来,轻轻落在地毯上。阳光让人变得温柔,郑峪章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孩子们吵不吵你?”
安明知摇头,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隐约能听得见声音,其中还有郑予阳的,他的声音最清脆,也最稚嫩。
这会让安明知更加安心。
他扯着郑峪章的袖子,凑近用鼻子嗅了嗅,不掩厌恶地皱起了眉:“又喝了这么多酒……”
夏天他陪着郑峪章去医院做体检,检查出来肝不大好,他的私人医生说很大程度上是喝酒应酬的缘故,提醒他在生活习惯上多注意下,否则恶化的话,可能会引发早期肝癌。
郑峪章点头应付着医生,说行知道了,会多注意点。可实际上他根本没当回事,该怎么喝还是怎么喝。
安明知没见过像他这样不惜命的,气得牙痒痒。可他管不了郑峪章,也没那本事。
两人因为这事闹过几次不愉快,小吵小闹就不说了,有回郑峪章出去跟人喝酒,他酒量是练出来的,可那次却真是喝得烂透,更别说最后是被个小鸭子送回来的。
安明知不能真赌气把他扔在门口冻着不管,忍着不舒服把人拖到了家里。他知道郑峪章酒量一向很好,没那么容易醉,这次不知道喝了多少才喝成了这样的,可连跟他提前说一声都没有说。
安明知生他的气,也生小鸭子的气,他闻见郑峪章身上那股胭脂俗粉味,胃里一阵不舒服,问他晚上去哪儿了。
郑峪章人不清醒,他皱眉盯着安明知看了半天,眼前人影晃动,认不出来模样。被问得不爽了,指着他吼:“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去哪也轮得着你管?!”
等他醒了,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说过这么混账的话,并把昨晚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可安明知记得清楚,他抖着嘴唇气得说不出话,眼泪不停往下落。
是啊,他又不是郑峪章的什么人。
在他想要越界的时候,郑峪章总能适当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算了,我不管您,您就使劲喝吧。”安明知转过身,不想再理他。
郑峪章在床边坐下来,摸他的手:“生气了?这不是过年吗?总得陪着我爸还有叔叔喝几杯呀!”
安明知很不给面子地没有说话。
他是个有原则和底线的人,跟郑峪章不一样,快三十岁的人了,是稳重了不少,可在骨子里依旧保持着几分少年气,还是天真,简单。
“喝得不多,就那么几杯。”郑峪章解释。
安明知依旧没说话,郑峪章看见他眼眶红了。
他摩挲着他发红的眼角,是温热shi润的,“怎么了?哭什么啊!”
安明知觉得自己挺丢人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爱哭。但他今天就是莫名委屈,鼻子酸楚,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心里清楚,郑家人不喜欢他,或者说,连不喜欢都称不上。从他进门到现在,郑父跟郑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哪怕是句简单问候,郑家姑姑的刻薄话他也都听在耳朵里。除了那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辈,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其实跟着郑峪章回家过年,他有私心。郑家人传统,郑峪章每年都要带着桢桢跟阳阳回来,他们从来没有机会一起过年。但在安明知心里,他会偷偷把自己跟郑峪章放在了一起,还有两个孩子,就跟一家人那样。
即使他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可至少在他离开前,让他能拥有一段可以独自回味到老的时光。
只不过现在假象被残忍撕破。在这个房子里,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