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昱将翟映诗放在香案前。
周晓婉脚步踉跄地扑过去,伸出手想探一探鼻息,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指尖一顿,凄厉地叫唤:“诗儿!”
成串的泪珠落在翟映诗脸上,冲洗着血迹和污泥,形成一股股暗红而混浊的细流,沿着下巴渗进蒲团里。
痛如千刀凌迟,万箭穿心,周晓婉揪着女儿的衣领,伏在她胸前失声痛哭。
翟昱跌坐在一旁的交椅上,粗糙的大手捂住眼睛,哽咽道:“去得迟了……”
周晓婉满面泪痕,哭得几欲断气,拳头捶打着床面,喊道:“是谁!是谁害了诗儿?”
翟昱嘴皮子哆嗦,Yin沉的目光直勾勾地钉进墙壁里,发狠道:“李、澄、阳。不将之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是他!”周晓婉猛地一抽鼻子,哈哈两声,似哭似笑:“难怪上次去他家里,他会问起诗儿,原来是觊觎已久……”她转向翟昱,霎时变脸,尖叫道:“那你杀了吗!”
“关起来了,”翟昱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此刻终于忍不住爆发,拍案而起,红着眼圈怒吼:“你以为我不想!明彪华和花月影拦着,说要交由武林大会公审!”
两个人冲着彼此喊叫,却如同自说自话一般,根本不听对方的回答。这不是争论,而是悲痛至极却不得解脱,只能质问神灵,质问不公的上苍。
周晓婉攥着翟映诗冰凉的手,因为喘不过气而大张着嘴,犹自哭骂:“一定是你年轻时作孽太多,报应到女儿身上,让我的诗儿,我的诗儿,来替你承受……”
这话如同一柄利剑,一下子击碎了翟昱心底最脆弱之处。过去二十年来,妻子一直抱有这个念头,他隐约知道,但对方性情温和,从未将其宣之于口。如今这层薄纱被无情撕破,她将一份沉重的负疚砸到他头上来。翟昱凶恶地瞪着她,指尖打着哆嗦,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他无法反驳,因为这念头也扎根在他心里,多年夫妻,翟映诗走丢后便再无子嗣,不是因果报应是什么?
翟昱含恨扭头,视野里一座观音像,菩萨低眉,满面慈悲,高高在上地洞穿一切,冷冰冰地Cao纵生死轮回。他忽而发狂,一脚踹翻香案,Cao起观音像掷在地上!
惊天动地一声响,周晓婉怔住,泪眼婆娑地瞧着他。翟昱用鞋底将佛像碾成齑粉,接着又去推香案,他动作猛烈,一盘盘的果品倾倒下来,在青砖地面上骨碌滚动。周晓婉回过神来,冷笑数声,抱着女儿的尸身不再理他。翟昱双目赤红,浑身发抖,乒乒乓乓一顿乱砍,快要将佛堂拆了。
正混乱间,一道浑厚的男音由远及近,一直传进佛堂里,说道:“翟昱,你还我儿子!”
叫门的是李从宁,离开瘟疫村之后,他便带着手下直奔玄刀门而来,生怕李澄阳在翟昱手里受委屈。
紧闭的大门开了,李从宁站在门槛之后,右手握刀,尖端指地,一层暗红的血迹糊在刃上。丧女之痛已被压下,他脸上只剩愤怒和怨恨,冷声道:“好啊,我还没找上门,你倒是先来了!”
李从宁看见半干的血渍,不由得胡乱猜测,心神大乱,更加坚定了要将李澄阳救回的决心。“你无缘无故,凭什么拿我儿子?”
翟昱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无缘无故?李澄阳杀害我女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玄刀门外聚了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李从宁向四面八方环视一圈,高声辩解:“澄阳不可能做出这等事!你既未亲眼所见,凭什么如此武断?”
翟昱道:“若不是他杀的,又为何默认?”他身后站着玄刀门的弟子,密密麻麻一片,为首的大徒弟段秦补充道:“小姐身上的伤口与李澄阳的宝剑吻合!”
“不可能!”李从宁有些慌了,发际沁出一层细汗,反驳道:“你将他叫出来,我亲自来问!就算剑伤符合,也未必是澄阳所为,我儿子为人光明磊落,这桩事,必是为jian人所算计!”
“是不是他做的,武林大会自有公断!”翟昱猝然抬起手臂,钢刀直指李从宁,隔着数丈的距离,能瞧见刀背上明晃晃的反光,他仰对皇天,发下重誓:“到那时,我必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将诗儿受的苦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李从宁心中一凛,不肯退让:“你先将澄阳交给我,雄图镖局会看管他,若查明真是他所为,我不会包庇!”
翟昱嗤笑:“哼!不包庇,我会信你?”
李从宁气急攻心,口不择言道:“那老子也不信你!你女儿失踪二十年,为何突然间便找了回来?谁知道是真女儿还是假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装神弄鬼,这才几个月,莫名其妙就死了,说不准是谁动的手!我看是你在谋篇布局、故弄玄虚,反而将脏水泼到澄阳身上!”
玄刀门的弟子们通通变了脸色,翟昱更是怒不可遏,眼看要跨过门槛和李澄阳拼命,一只青瓷花瓶突然破空而至,从翟昱头顶擦过,“啪”地砸碎在李从宁脚边。
“李从宁,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周晓婉披头散发地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