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檀音正午睡,一阵香甜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勾起了馋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在眼前晃悠。“师父!”人一下就清醒了,纪檀音从床上爬起来,伸着嫩藕似的白胳膊去抓糖葫芦。
“小懒虫,你师娘喊几遭了还不醒!快下床来!”纪恒把手举得老高,一双笑眼望着小徒弟,一步步往门口倒退,逗他:“要吃就来拿!”
纪檀音着急地跳下床,顾不上穿鞋,迈着小短腿去追师父,两人你追我赶地出了木屋,到了菜园边上,纪檀音还抢不到糖葫芦,嘴一扁就哭了:“师父,我要吃!”
师娘在一旁笑弯了腰:“你就给他吧,瞧那可怜样!”
“爱哭鬼,”纪恒蹲下来,把晒得半化的糖葫芦塞到纪檀音手中,“好了,不逗你了。”
“我练武的时候可没哭过,”纪檀音吸了吸鼻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颗山楂,酸甜的味道让他立刻破涕为笑。“师父,”他把糖葫芦递到纪恒唇边,“你也吃一个!”
纪恒笑了,阳光下的他还很年轻,整个人熠熠生辉:“舍得给我?”
纪檀音重重点头:“嗯!”
纪恒低下头,声音变了:“檀儿,你在做什么?”
纪檀音不解,定睛一看,师父猛然间老了几十岁,满头白发乱飞,双目赤红,脸上沟壑纵横。而他手里拿的糖葫芦不知何时变成了映雪剑,一剑洞穿了纪恒的胸口……
“师父!”纪檀音大汗淋漓地醒来,在黑暗中急促喘息,枕头shi了一片。
近乎本能的,他朝右翻了个身,去寻找那个熟悉的温暖依靠,口中惊惶道:“谢无风,我刚做了个噩梦,梦见——”
除了冰冷的被褥和床帐,手底下什么也没摸到,纪檀音如遭雷击,呆呆地闭上嘴,在黑暗中躺了一会,昨日撞见的那一幕才后知后觉地浮现眼前。心口一阵阵的钝痛,不似昨日那般满腔愤恨,却更加深厚绵长,给纪檀音一种错觉,好似要痛到地老天荒似的。他再无睡意,拢着锦被坐起来,望着窗外出神。
天空已变成墨蓝,不多时就要日出。早起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发出几声清脆的啁啾。听着鸟鸣,纪檀音更感悲凉,都是成双成对的,唯他孤身一人!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小玉端了热水和毛巾来,小心翼翼地敲门。纪檀音穿好衣裳,闷闷地答应:“进来吧。”
小玉推开门,屈膝朝他问安,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一粒微尘,看纪檀音的眼神中充满安慰和同情。她将脸盆搁下,拉起袖子来,要伺候纪檀音梳洗。这样刻意的谨慎反而叫纪檀音难堪,仿佛被人当众羞辱,又不便驳了对方好意,强颜欢笑推脱道:“不劳烦小玉姐姐,我自己来吧。”
小玉见他眼圈乌青,眼眶泛红,想起自家幼弟,爱怜之心顿起,柔声道:“你要是不想出门,早饭我给你拿到房里来。”
她越是温柔体贴,纪檀音越是烦躁,心口的钝痛似被加了一把烈火,热辣辣的。“不必了,你出去吧。”冷着脸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粗暴,僵硬地补了一句:“多谢了。”
小玉识脸色,悄悄退下了。纪檀音走到面盆架前,右手将乌发拢在脑后,深吸一口气,整张脸埋进温水里。大片的shi意让他想起一个凄冷的夜,那时谢无风身上的妖木之毒发作,他以为对方要死了,哭得泪雨滂沱。
真傻!纪檀音骂自己,忽而鼻尖一酸,又想,谢无风凭什么这样对他?
洗完脸,失魂落魄地坐到镜子前,草率地束起长发。他本来一直戴着谢无风送的银簪,而今簪子没了,便随便寻摸了一支木簪插上。
秋日的早晨,空气清新而凛冽。纪檀音怕见人,一路上贴着墙根走。到了后院马厩,看见追风正悠闲地刨着蹄子,忍不住喊了一声。追风通人性,马头从围栏上探出来,拱进纪檀音怀里。纪檀音一下又一下为它梳理鬃毛,追风惬意地闭着眼,鼻孔里喷出一阵阵热气。过了一会,纪檀音拍拍马儿的脖子,退后一步,从身边的大桶里抓起一把干草,追风嗅了嗅,兴奋地咀嚼起来。
“吱呀吱呀”的闷响惊动了躺在隔壁的追月,它四蹄一支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物,也要吃草。
纪檀音不理它,只顾着一把把地喂自己的马。追月哀哀地嘶鸣,狭长的马脸挤进圆木之间的缝隙,嘴里喷出白沫,看着怪可怜的。纪檀音喂饱了追风,提着木桶走到追月面前,拿起一捆干草。他要给不给的,追月急得伸长了脖子,纪檀音看了生气,一扬手敲在马头上。
简直是控制不住的迁怒。打了几下,心里的委屈不仅未得缓解,反而越发汹涌,痛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纪呀,真早。”花月影停在十步之外,跟他打招呼。
纪檀音芒刺在背,胡乱应了声,也不敢转身看她,粗暴地将草料塞进追月嘴里,假装一心喂马。他屏着呼吸,竖着耳朵,花月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一阵,才听她说:“你勿要伤心,我已将那yIn妇赶回荆州,令她面壁思过去了。他二人不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