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还算是平静,除开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药味,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不对劲。
心里藏着事儿,其实也睡不踏实。外头的天色刚刚见白,苏念雪就已经睁了眼,身旁躺着的人虚虚地将她拢在怀里,呼吸声清浅。
她稍微动了一下,便听到有人开口问了句。
“醒了?”
腰间搂着自己的手臂松了些,苏念雪没答话,她从对方的怀抱里退出来,仰起头这么瞧着撑起脑袋的晴岚。
“刚过卯时,还早,可以再睡会儿。”晴岚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晨起时的低哑,身上的内衫也因着夜里的动作被弄得有些皱,这么撑着脑袋也让本就宽松的衣袍往下滑了点,依稀能让人瞧见衣衫下Jing致的锁骨。
“睡不着。你何时醒的?”苏念雪伸出手,指尖在她眼尾点了一下,“眼睛都发红了。”
虽然习武之人熬个几夜不睡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她这个鬼差出身的,不过她瞳色相较寻常中原人稍浅些,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休息不够的时候要比平常人更容易被看出来。
“唔……很明显?”晴岚捉住她的手,贴在面颊上蹭了下,“还成,一个时辰前醒的。”
“还在想昨日的事情?”苏念雪撩开前头垂下来的长发坐了起来,薄被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床榻边儿上,甚至一个角已经快要沾地。
晴岚顺手把被子捞起来扔在了一旁,她理了理衣裳,坐起来叹了口气,说:“是,却又不是。”
想的倒不是为何南疆会有这样的蹊跷,毕竟究竟如何,她们今日都得去山上走一遭,究竟如何,其实能问个明白,也不必在这儿自己胡思乱想。只不过如若昨晚的那个设想成了真,那约莫是最遭的一种结果。这之后的会发生什么,她也不得不去想。
做最坏的打算终究是没有错的。
“你怕吗?”苏念雪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声问道。
一个最了解自己的敌人。
“怕。”晴岚笑了下,被握着的手指无意识地缩了缩,“但是更多的……我想问为什么。明明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是当初不能说明白的呢?而且……如果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又为什么要在江陵多此一举?”
人心是会变的。她捏着对方的指尖没松开,微微敛下了眸子。就像最开始对方告诉自己的一样。很多时候,在那些人将一切和盘托出之前,没人能明白他们这么做所求为何。
“你说过,这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他们不论是身为中原的鬼差还是西域的黑鹰,都曾将手中刀剑指向过昔日同袍。
既然不是第一次,以墨客中她所见的那些人的性格,不应该是这种连亡羊补牢都不会的人。
晴岚自然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仰起头,散着的长发软软地搭在肩上,显得整个人格外得乖顺。
“不是不想变通,而是没有时机。”她叹了口气,一双浅淡的眸子里更多的是无奈,“当年立庄的时候,其实飞羽的前辈想的没有错,但是……方式错了。这种仅仅依靠一方的评判来定论个人生死的方式,太自以为是了。”
“他们做了很多,也的确阻止了无数场Yin谋,但是一开始没有说出口,以后再说,就更难了。”像是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些江湖人,她眨了下眼睛,忽然反问道,“这些年我们不是不想说,而是即便我们说了,就像那个时候在江陵,你我都知道封绥勾结了燕北,这是叛国,若是其他人,譬如沈家这么说了,不论是谁都得掂量一下分量。但是这个消息从鬼差嘴里讲出来,有人信吗?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山,想要移山填海,何其难啊。”
一开始错了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所以关外的黑鹰,是因为这个才?”
“嗯,这些年之所以中原关于鬼差的传闻少了,就是把人调去了外边。我们不能被这个名字推搡着往前,那样只会越陷越深。”
既然无法改变已有的现实,那就只有舍弃它。
“不会觉得遗憾吗?这个名字承载的也不只有旁人眼里的那些骂名。”
晴岚伸手抓了外袍披上,思索了一下道:“放在以前,可能会有吧。但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悠悠之口难堵,我们也不能摁头逼着人家说我们是好人不是?要想把鬼差身上的脏水洗清,一是要我们确实在最畏难的时候站出来,让人看见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二是要有分量足够的人站出来证明,我们说得是对的。”
第一个好说,但是第二个条件呢?江湖中人能有这个魄力站出来的,便要承受天下人的的指摘,人言可畏,有几个愿意冒这个险?就算有,墨客往后是墨翎,再往上,就触及到了庙堂,跟朝廷的人关系过密切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风险谁担着?
若是不由江湖的人来说,那便只有朝廷的人来。可是墨翎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叫人避讳莫深的东西,更别提放到明面上来说。
就算庙堂上高坐的那位有容人之量,那有人可以担保后来者不会因为他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