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是疼她的。
荆全已经空窗多年,学生时候的女朋友谈了跟没谈似的,他已几乎要忘记她们长什么样了,所以也倒谈不上有多么丰富的经验。可他到了这个年纪,平日里见惯了各种两性.交往,见过无数猪跑了,他知道怎么做个成熟合格的追求者,怎么对姑娘好。
但是遇见小兔子,却总做不到。
倒不是他色.欲熏心非得做点什么事情解馋,他求得是心里的一股子安定。如果非要带点儿恶意说,有些男的找对象是找飞机杯,他是找安乐片。
他不需要她特别做什么,只要能跟她说说话,抱抱她,就让他足够快慰。警察这个职业看上去一天勇往直前以血rou之躯挡在群众面前,其实他们也是人,也怕疼,也会迟疑,也有喜怒哀乐。也很普通。
此时,他拉住小兔子的手走在回她家的路上,向她解释自己今天的异常:“我们今天出警的时候抓了个扒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公交车上偷了小姑娘一钱包,被人家当场看见了。恰好那时候车到站,司机在前面不知道开了门,就让她给跑了。”他攥紧路茸的小手,热乎乎的,“我们看着监控挺快就找到了她家,是个初犯,偷走的钱包里只有五六百的现金,她全花光了,也赔不起。按照惯例是要治安拘留她十天的,但是她当时就跪下了。”
压抑了一天的天空黑成一片,暗夜中也隐约见得乌云,开始飘起小雨。
荆全声音闷闷的,路茸听不真切:“她说早年丈夫就抛下她娘儿俩跑了,她农村出来的没文凭,一边在餐馆帮工一边当保洁,现在儿子初一,所有的钱都交给补习班,还欠了好多外债,实在没钱交房租了才在车上动了歪心思。她不想让儿子知道她被拘了。”
天上的绒绒细雨有愈下愈大之势,一片苦风凄雨之中,路茸的鼻子也泛酸,她从小便是共情能力好的过了头,看到荆全一个老爷们都这么难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可她还是打断荆全,小声提醒了句:“我包里有伞。”
荆全这才反应过来,放开她,手忙脚乱去拿,他突然从悲哀的心境中挣脱了一瞬,将伞撑开,又问她:“我这样拉你的手,可以么?”
他都拉了一路了……路茸想怼他又不落忍,只能小声说:“啊,可以。”
荆全于是一手执伞,另一只手将路茸的手继续攥得很紧:“对不住……我……”
“没关系,”路茸哄着他:“这种事你也见过不少了吧,怎么今天就这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吧。”荆全道,他盯着越来越深的积水,雨点砸进去,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水花四溅。
但自然不止如此,过了半天他才继续说:“我们把这个情况给被偷的姑娘说的时候,没料到,姑娘也崩溃了,”荆全低声说,“她蹲在我们所里嚎啕大哭,说她一个月工资两千出头,为了一百块的全勤奖发烧三十九度都不敢请假,这丢的钱是她攒了很久想给自己换个新包的钱。”荆全长长叹气,“我也看见了,小姑娘的旧包内衬已经磨烂了。”
路茸没说话。雨很大,伞很小,她不动声色将身子紧贴在荆全身旁,悄悄将脸靠在他的大臂上,问:“那你们抓了那个阿姨么?”
“抓肯定是要抓的,”荆全低下头,“法不容情,趁她儿子放学前带走了。我让她给儿子留了个字条,说她去一亲戚家里帮工了。”
“但是这样想想,那个小姑娘也挺惨的。”路茸轻轻道:“世人皆苦啊,现在才知道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简单的对错,只能说各有苦衷,大家都不容易。”
一拐弯就到了路茸的小区门口,是个大学的老家属院。门口的路灯昏暗不明,在风雨中一闪一闪的,像巫婆浑浊的眼睛。
“所以我们哥儿几个凑了一千块多钱给她们了。”荆全停下脚步。他问:“你介意么?”
“我有什么好介意呢?”路茸笑了,眼中荡进了橘色的灯光,很温柔:“你的钱你尽管去用,跟我没什么干系嘛。”
荆全抿紧了嘴:“那我呢,也跟你没什么干系么?”
路茸抬头,男人举着伞,在雨滴撞击伞面的喧嚣中静静俯视她。她没想到荆全又会这样理解,一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焦躁。可她的心迹已经清楚地表明数次了,她不知道他的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
似乎在一起之后,她向荆全表白的次数比他还多。她本就羞于言此,可他总要一次次拐弯抹角地让她确认心意。她知道在这种特定时候他的敏感,可她止不住的羞恼。
路茸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其实在堵气:“你觉得呢?”
原先已拉了手,亲了脸,便也不说了。如今抱也抱了,像这样在同一把伞中贴近彼此,共行回家,还能是没关系么?
这还消说么?
荆全深深看向她,眉峰皱起:“我不知道。”
他也不想这么矫情,可他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在她身边,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比如今晚,他本想见到了路茸去吻吻她的,他需要她。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