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远的汗渐渐消了,林成之在一侧观察到场上的人再一次投入到新一轮比赛中,侧过头,挺大胆地又一次问道:“他有女朋友吗?”
有女朋友的话应该给山地车装个后座吧。他漫无目的地想。
这时,周围的女孩儿们从篮球场一侧卖矿泉水的阿姨那儿收了几瓶水,嬉笑打闹着朝中央走去。
傅念远听见下课铃响,他转过头,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买水的林成之挺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随后,他一手按压着酸痛的肩颈,离开了球场。
“看什么呢?”杜康提着两瓶水从女生堆里挤出来,目光顺着好友的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木凳上。
他纳闷地挠挠头,递了矿泉水过去:“给,璐璐给我买的。”
他像是炫耀一般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这会儿不知是刚活动完脸热还是臊的,人高马大一男生看上去还挺羞涩。
他小声凑到自家兄弟旁边迅速耳语一句:“我昨天晚上还送她回家了!”
那语气里满是情窦初开的欣喜。
陆骁闻言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把水往对方怀里一推:“自己留着喝吧。”
... ...
...
凌晨2:43分。
“妈妈…?妈!”
傅念远哑着声音低唤了一句,猛地惊醒。
他其实睡得...不怎么好。
梦里还没长大的他拎着个黑色的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傅君娴后头,小孩腿短,跑着步也追不上前头越来越远的影子,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甩在一条长长的公路上,四下一片寂静。
这一个月来他断断续续地沉浸其中,够不到傅君娴以往从不吝啬给予他的怀抱,却好歹偶尔可以摸一摸她的裙角。
他起身掀开被子,静悄悄地转动门锁,顺着壁灯的光芒摸到桌台,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咕咚”灌了一大口,接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倚着冰箱门慢慢滑下来。
他合上眼,像是睡在一个月以前。
醒来时应该有一只熟悉的、微微发暗的灯管挂在头顶,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狭窄的卫生间草草洗把脸,再搂住厨房里母亲的背影低头蹭几下,桌上还摆着他昨晚没来得及收好的作业。
小小的男孩躺在黑暗里,无声地伸出手去,想碰一下晨光里的本子。
好像很近了。
指尖一片柔软的冰凉。
傅念远刹时清醒过来,猛地对上一双狭长锐利的眼。
那人曲起两条长腿半蹲着,昏暗的灯光洒在他眉间,不很分明。
陆骁垂眸看向抓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不动声色。
“... ...”
“没睡啊,”
傅念远松开手一骨碌爬起来,看着陆骁一只胳膊越过他打开冰箱门,捞了瓶啤酒出来,短促地嗯了一声。
傅念远其实,想要了解他。
不是因为林成之的缘故。
他安稳的生活突然被颠倒错乱地砸了个稀巴烂,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一上来就送了颗威力十足的炮弹,炸得又太快。
于是他只好捧着一把烧完了的残骸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
他不敢想,他不能想。
这时却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兴许是无意,其中也并未夹杂着多少真心,可他还是渴望得到。
大概是一个人被丢到黑暗里太煎熬,所以哪怕是偶尔闪现出的一点微光也显得异常珍贵吧。
傅念远跟着对方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视线顺着他的手指来到啤酒罐的拉环上。
“啪—”随着一声脆响,冰凉的ye体顺着喉咙滚进胃里。
小孩瞧着没什么Jing神,打了个哈欠,下巴压上坚硬的桌面,声音很轻。
“哥,”
“你妈妈什么样啊?”
一阵难捱的沉默。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有点紧张地用食指刮了刮鼻尖。
正准备随口盖过去时,又听到一声易拉罐被捏扁的脆响,接着陆骁把它丢进了垃圾桶,站起身来:“没印象了。”
话音刚落,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傅念远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银色的门锁上,金属的反光在暗色里显得格外亮,他无声地捻了捻手指,像是在回味着一片柔软的冰凉。
... ...
...
运动会那天是周五。天气晴朗,秋高气爽。
学生方队伴随着主席台饱含深情的演说词一列一列出场,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年轻人脸上的朝气蓬勃相得益彰。
“青春,是那有力的一跳。是摔倒后爬起,忍痛跑完的全程!”
“青春,是领奖台上灿烂的笑容。是失败后,站起再努力的勇气!”
两个小主持人凑在一起声情并茂地念着稿子,在高处俯瞰整个Cao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