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暮归院的路上,常青开口问:“首领是如何得知此次凤凰榭行动的委托人便是宣阁主本人的?”
易风桓微微垂眸,展开的扇子轻轻敲打着衣衫,沉声道:“来下委托的人是重霄四使。”
常青微讶,脚步停了一瞬。
新一代重霄阁四使——苍玄使程煜、坤仪使慎梓梣、风月使方逐景和水云使卜淙淙是在一年前上任的。年轻人接替了守护凤凰总榭和阁主夫妇的重担后,老一辈,也就是程慎方卜四家的家主们便提前退隐。
宣家和四世家有百年的交情,每一代年纪也都差不多,基本上阁主和天地风水四使都是同时更替的。只是这一代的阁主是个不会武功的废柴,五人的登任便不是同时。
江湖上亦是猜测纷纭,说四使提前上任是为了摆平总榭内反对宣?继任的势力、为他铺好接任掌门之位的路。只可惜他们四人的上位却是大大惊动了那股反派势力,不仅宣庭阁主意外身死,就连正统继承人也被逼出了凤凰榭,使重霄阁的权力完全落在了举旗造反的成甫手中。
在南海接到这个任务时,他们四人就是如此想的。
只是不知这份直接下给总部的委托是重霄四使亲自送的?按说浮沉四个分支同总部的性质差不多,完全可以直接负责涉及正派的委托,若是宣?此次直接向南海下委托,伊澜也是有权力直接做主接下或是拒绝的。
浮沉总部位于河清道崇州,距湘南道灵州有两千多里地,快马加鞭也要七八日才能到。宣?不直接在隔壁的湶州下委托,反而折腾四使跑那么老远,常青便有些看不明白这番大动干戈究竟意在何为了。
“何为?就是要同我们结盟罢。”郁倾铃冷哼一声,“正派内斗的丑事传到江湖上也太没面子了,某阁主定是不想让其他几个正派知道,才欲让浮沉出手帮他夺位。”最后还道:“呵,正派。”
常青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易风桓:“首领也是这么想的?”
易风桓轻轻点头。
常青笑了笑,却又说:“宣阁主既已提前预知到有人要造反,甚至派了四使亲自前去总部——”话锋一转:“可如今,本也应该提前知晓此劫的四使却被成甫囚禁在了凤凰榭,这难道不是悖论?”
易风桓自然已经意识到了,英眉越蹙越紧。
郁倾铃想了想,不由道:“你是说四使是奉了宣阁主的命令,故意跌在成甫下的圈套里的——他对这一切都早有准备?”
“如果宣阁主真的想借用浮沉的力量夺回掌门的位置,完全可以在委托那日便将一切计划全盘托出。”常青微微眯眸,“可他没有这么做,似乎只是借着总部这个媒介将委托传递到了南海——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南海,只是涉及了总部,便也加重了他这个委托人的份量,只因为总部的命令,整个南海都会奉他为最尊贵的客人,尤其——”他顿了顿,咽下了那个名字:“我们四个。”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不需要浮沉的帮助,反而是为了得到——”郁倾铃的脸色瞬间白了,几乎咬牙切齿,“果然他是知道了澜澜的身份,就是为了得到她才不怕麻烦地折腾这些的!”
常青不置可否,目光再次游移到易风桓身上,却发现他的神情掩在了一片日光照不到的Yin影里。
“真该死,澜澜居然还信他的鬼话,信他的‘真心’。”郁倾铃捏紧了拳头,“我看就该直接弄死他,助成甫上位。让公子与这么个掌门结盟,我都觉得恶心。”
……确是失策。
易风桓轻轻咬着下唇,捏紧了扇骨。
本以为宣?让重霄四使亲自去总部下委托就是为了借助浮沉的力量,他才接受了,甚至庆幸,被正派之首欠了这么大一份情,那份大计划的结盟者首选便已经算是定下了。
却是不想这个年纪轻轻的阁主是个老jian巨猾的,扮猪吃虎,故意认输被“救”了出来,实则不知在凤凰榭内安排了什么招数对付成甫,重霄四使又会在其中充当怎样的角色。
更是没有料到他的胃口更大,大到想要借助碧落宫的秘密武器来恢复因为练功突破失败而丧失的内力,且已经盯上了伊澜。
易风桓慢慢松了几乎将扇骨捏碎的力道,轻轻笑了。
引狼入室的,居然是他这个首领。倘若真的让宣?得了这个逞,他可不仅仅是失去了伊澜这个“证据”,更是收获了方开始谋划便已一败涂地的大计。
但想起方才伊澜一脸笃定的样子,易风桓又有些疑惑,那丫头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其实是很敏感很心细的性格,最是看重经历过时间磨砺的感情,不应该会如此轻易地被刚遇见几日的陌生人蛊惑。
盯着手中的折扇,听着郁倾铃嚼穿龈血的诅咒,易风桓若有所感地抬头,对上了常青的目光。
常青突然道:“首领即便是为了留住伊澜这颗可用的棋子,也不会向宣阁主妥协罢。”
易风桓愣了,又是郁倾铃先忿忿地开口:“你别总是这么说,公子答应过澜澜的,难道会说话不算话吗?”
常青低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