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寄意还在客衣居时,伊澜就会帮她做诸如挑水、洗衣服、叉鱼、收菜、浇花、收拾房间之类的杂活。客衣居依山傍水,住在此处完全不愁吃穿,更能享受一份难得的静谧,一直生活在乱世喧嚣中的她其实也是不愿离开的。
他觉得,她应该这么想。
只是地方再好,一个人生活也未免寂寥。即便每日都在做两个人的活计,累又充实,没个人陪着说话也难免孤单。
他觉得,她也该这么想。
可她为什么就不这么想呢。
薛寄意一走,她这一天到晚就不闲着了。
她看着瘦弱无力,却是个特别勤劳能干的。日常做完了活,觉得闲得发慌,就没完没了地收拾院子。
劈树干落树叶,再拿笤帚扫树叶,一日扫三遍,扫得虫子都不愿出来爬。要么反复打水擦家具,不厌其烦,日常两遍。其他的还算正常,懂得适度,比如做饭一天只做三顿,大概是知道做多了也会浪费。
是啊,也就是在祖父母离开的那天,她对着空气说“先生,今后就由我来做饭叭”,他回了一句“好”,两人就再没有交流过了。甚至她做好了饭只把他的那份留在东厨,都不像以前一样边嚷嚷边送饭。
她的内力又再没出现过异常,就更没有主动同他说话的理由了,每日只是乐此不疲地干活,吃饭,睡觉,循环往复,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忘了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就这样过了七日,她没嫌烦,他却沉不住气了。
“……咳。”
他本是想故意发出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又想着不能太像故意的,就轻轻咳了一声。院中一片寂静,他的咳声其实很清楚,可那时她正在书房低着头擦桌案,似乎……没听到?
他又像这样短暂地咳了几声,她还是低头做事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便有些恼了,一着急,火气攻心,竟真的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伊澜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不停地转着脑袋:“先生?先生你是不舒服吗?”
他及时收住,深吸了口气:“无妨。”
因为将薛寄意的话都放在了心上,伊澜想了想还是劝说了一句:“先生既是为小辈Cao心才如此上火,为何不去看一看令孙的真实情况、救一救他?”
“……”你这让我如何接话。
他一沉默,伊澜便知是自己一个外人多嘴惹人家不快,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继续擦桌案了。
宣?叹了口气:“你不用日日做这些事。世上不存在一尘不染之物,过于纯净也易失了本真。”
手上的抹布被吓掉了,落进水桶里溅shi了下裙,她连忙捞出来,边鞠躬边说:“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怕他,明明同祖母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
伊澜拎起水桶、提着裙子就要走,宣?出声拦住:“我见你最喜欢收拾这间书房,打扫的时候更会有意无意地看几眼书橱里的书。”
伊澜立时刹在原地。
“既有兴趣,便去读罢。”他说,“空出来的时间,与其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不如去多读几本书。”
“……长得丑就要多读书?”伊澜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你是从我说的哪句话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过她看上去比适才心情好多了,放下水桶,回头看着书柜道:“不瞒先生,我是……有些想看,先生既然开口了,晚辈自是却之不恭。”
其实她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拘束和客套。
由此终结了扫院子和擦屋子的日常,每日做完该做的事,伊澜便跑去书房看书。
她说:“我识字晚,直到现在,结构稍微复杂一点的字都认不全。我也不是特别想学,所以平时看带图的比较多。不过一下见到这么多书,也难免有些好奇。”
大约主动的是他这一方,让她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不速之客没有给这里的主人带来什么困扰,她才渐渐放开了。
她确是,几乎将每本书……的名字,都看了一遍,可真正拿出来翻看的,却只有一本诗集。她说她从前就看过这本诗,虽然里面都是先朝的百姓编成的歌谣,却有很多复杂的字,很是有趣。
她将书摊开,从第一首开始,低下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只要发现她中途停顿的时间长了,知道是遇上了不会读的,他便会开口告诉她那字怎么读。起初她还会被吓到、很是不习惯,但只过了两日,便将他教她读诗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了。
除了读,还要写,和彻底记住。看得出她腹中的墨汁的确少得可怜,头脑也不是特别聪明,但是肯用功。字写得不算漂亮,却很工整,一看便知是用心练过的。一首诗写上几遍,读上个几十遍才能完全记住,笨笨的,却是可爱。
因为知道她是个杀手,他便觉得她从小就处于强度极大的特训中,书读得晚、读得少都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能够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但他毕竟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