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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觉得将话挑明总归不是件坏事,然而回到自己房中时,一躺下却如同要被烙熟的煎饼,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担负不起他的家仇国恨,更不能如公主那般位高权重助他一臂之力。我酸酸涩涩地安慰自己,也不怪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我躺在床上就连衣裳也忘了换下来,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帐子望到了天明。
转天一早小秋过来叫我用早膳,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与我说的再明白不过的萧韶若,只好闭着眼睛装睡不肯起来,小秋向来纵容我,喊我几声不起便也由得我赖床,而我竟然就在这须臾片刻里沉沉睡了过去。
我梦见姑姑今日休沐回来看我,她对我笑着说大事将成,明天我们就可以一道回家了,我在梦里使劲点了点头,拽着姑姑跑回自己的屋子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不妨半道上突然杀出个人来,一把拉住了姑姑的胳膊,我张皇不已,忙冲上去想将姑姑抢回来,却听见对方一个劲儿地叫着我的名字......
“安染姑娘?安染,醒醒,都该用午膳了。”
我猛地睁开眼,这才惊觉床头竟立着个人影,还不待我看个仔细他便弯下了腰冲着我笑,眼前这张眉眼昳丽的脸我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素来与姑姑私交甚笃的忠靖王,而另一头小秋正站在他身后一脸为难地望着我,我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姑姑不常能出宫,便时时委托萧韶若和忠靖王与我联络,虽然我总盼着能与萧韶若多说几句话,可实际上他很忙,于是便只有这位闲散王爷来同我解闷,通常我们会说些闲话,偶尔他也带我上街转转,我们两个倒是惯来有些熟稔的。
忠靖王对我是毫不客气,有时我怀疑他压根也没将我当作女人。姑姑常说他喜欢扎在脂粉堆儿里,我也见过他左一句美人右一句妹妹,却是个洒脱倜傥又片叶不沾身的,可他对我向来倒都是坦坦荡荡,就像这次直接进我房间,面上也丝毫不见扭捏,而这会他见我坐起身来,更是径直搬了高凳在一旁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但他一抬眼八成便瞅见了我脸色不好,颇有些讶异地开口:“哎哟,是不是萧大人苛待你了,怎么是这么一副疲惫相?”
我平白被他叫醒,心里还压着些不爽,他向来不与我客套,我也懒得跟他寒暄:“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叫你出去玩儿啊,今天云祥楼又来了个新厨子,你不想尝尝鲜?”忠靖王说的一脸坦然,可他这般坦诚地表明来意反倒叫我心生疑窦。他其实也不常过来带我出门,姑姑说过即便他再怎么像个毫无实权的王爷,可到底手下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财权兵力,总归不好在丞相府上多做走动,当然更不方便堂而皇之地带着我在街市上招摇过市。
我想了一会,却怎么都猜不出他这会过来看我的原因,只好不咸不淡地回他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定有事找我。”
忠靖王果然没藏住狐狸一般的笑容,一对波光流转的桃花眼弯了又弯,最后凑过来低声道:“还真被你个傻丫头看出来了,我当然是来看笑话的。”
“看什么笑话?”我很有些莫名,心底却倏地忐忑起来,难不成他知道了昨晚的事专门跑来嘲笑我惨遭拒绝?可看他模样也不像知情的样子,这件事除了我与萧韶若谁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笑话值得他亲自上门来凑热闹。
这厢见我露出好奇神色,他反而摆起了知情人的神秘架子,将袍袖一揽,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把折扇,极为风雅地摇了那么几下,直到看见我瞪着他着急了,他这才勾着嘴角慢悠悠地开口:“今天上朝可是有个人心不在焉的,要说他平常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也就罢了,偏偏他一直都是最认真最严肃的那一个,皇上问了他三遍,‘爱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他只回了一句,‘还有待商榷’,你说这笑话我能不看吗?”
我听他吊儿郎当绘声绘色地扯了一通,等他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说讲的是谁,然而我想通了关节,却是蓦地恍然一怔。我以为只有我会失魂落魄地在床上躺了一宿,毕竟萧韶若那样狠心地回绝了我,我的面皮是要比寻常姑娘厚上那么一些,但到底我也是个姑娘家,如果让姑姑知道我对萧韶若说了那些话,一定会骂我既荒唐又不矜持,哪知萧韶若竟也是一样。
可他昨晚盯着我说的话残忍得像是酷刑,刀刀割rou见血般鲜血淋漓的,我以为他并不喜欢我,而那样非要见我难过的神情,说是痛恨我都相当的绰绰有余,又怎么会今日早朝的时候不分轻重的走神。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容易泄露情绪,待我回过神来却看见忠靖王一副仔仔细细端详着我的模样,我便约莫知道了他应当是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了点什么,可我还未来得及率先抢过话头,便被他夺去了话语先机:“你们俩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萧韶若是不会愿意同他讲那些的,当然我也不想跟他讲什么萧韶若拒绝我的话,要是他搬弄到姑姑面前去,我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再者如果姑姑因此而大发雷霆,说不定我还要从丞相府上彻底搬出去,可我还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