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驱散了日光标记的禁行区,现在正是Yin阳扭转之时,阳气退散,百鬼夜行。但是作为一座不夜城,这种自然变化的时间并不能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通了霓虹灯的大小牌坊依此亮起,将Yin沉的黑云照成浑浊的酒红,川流不息的灯火与陡然的衣着鲜亮,将这座严肃规整的中心城市带入独属于夜的狂欢之中。
但是这些纸醉金迷之地不是方飞雪所寻找的,她与辉煌的灯火背道而行,飘忽的雾状身体穿行于各大医院之间。这些地方仿佛有着天然的结界一般,充满了Yin气,与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不详的死气,如果不是鬼魂之体,她大概也要觉得毛骨悚然。但是无论从各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久留的地方,无论怎么宣扬设备完善照料周到,长期被Yin气熏染无疑是嫌生活过得太滋润。
必须尽快找到八木俊典,把他从这鬼地方带出来。
“这座城市可比神野好太多了,好歹我一路上没有见那么多祈福娃娃,不是吗……”方飞雪虚无的身体停留在一扇ICU门口,喃喃地念叨着无人可以听到的话语,却好像被人下了束缚咒般再不向前一步。
夜已深沉,连走廊上白炽灯的光都不再刺眼,将将好地划分出黑白分明的区域,透明的玻璃映照着空无一物的走廊,就像一幅无声的电影。
是这里了,最熟悉的气息……不会认错的,每个人的灵魂都独一无二。
也许是出于防护举措,这里居然还配备了红外线识别装置与指纹门锁验证,但是这些物理装置实际上对她没有阻隔效果。在方飞雪踟蹰的期间,一直有穿着白褂的医生隔三岔五前来探查,她透过开启的门缝隐隐窥见了病房内的一角,却被电子光下暗蓝色的病褥与眼花缭乱的设备晃花了眼。这些不知名的复杂装置尽职尽责的运作着,在维持着里面的人脆弱的生命,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从并未谋面的名为八木俊典的灵魂中感觉到了腐朽的死气,就好像她一路上经过的停尸间一般。
方飞雪突然不想进去了,不想看这个自己不惜拖着残破的身体也要千里迢迢赶来看望的真相是什么。因为这扇门的背后远不是她看到的一角般洁净,在灵视中,地板铺满了晦暗的死气,暗红色的斑驳血渍零零碎碎散落着,像是恶趣味的涂鸦。
是扭曲的、血淋淋的真实。
方飞雪的心里突然有些不知名的侥幸,因为只要不打开箱子,里面物体的状态就永远无法确定。如果她只是守在这里,就可以放任自己想象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不过是过量的消耗导致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而已。她很愿意在这上面背离自己的判断一次,只要他好好的……
最可靠的判断就此失灵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惜她的运气很差,事情往往都不会按照她的愿望发展。最后一名医生离开了,方飞雪不想走,等了医生很久很久,但是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再没有回来。或许是病人的情况难得稳定到可以离开视线一会儿,也或许……是看也没用了。
离开最后的观察者,只剩下她自己去面对一墙之隔的真相。
方飞雪将透明的手掌放在门板上,却毫无触感,指掌很轻易地陷入进去了些,却好像碰触到了神圣的结界一般,烫的她一激灵,陡然收回了手。踌躇再三,终于还是穿了过去。
“……其实早该明白了,不是吗?毕竟我也不傻,我只是不想相信。”方飞雪穿越帘幕一般的墙壁,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干瘪身形,无声地笑了笑,没有眼泪,只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
如果说印象中的八木俊典最多就是个像骷髅的人形,那她现在真的不想承认这个人真的还活着。因为频繁的手术,缺失滋养的皮肤连蜡黄都算不上,呈现出一种灰烬般的白,如同劣质的涂料一般敷衍地贴在骨骼上。他的上半身并没有盖上避寒用的被褥,密密麻麻的机线涌入这具干尸般的身体,使外接的心电绿线微微起伏。
这些眼花缭乱的设备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在第一英雄的抢救中人们并没有懈怠,集结了最好的资源,但是……
救不了他。
方飞雪一直觉得OFA是有短时间超再生能力的个性,它带来的短暂无敌状态与增强,使得八木俊典即使在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也能从事高强度的英雄活动。然而这个个性现在不在他的体内了,他现在只是个曾经底子不错的普通人而已,这样的身体又能在器官的全面衰竭中支撑多久?
“八木先生,当时你来医院看我,现在倒是反了过来。”方飞雪离病人远远的,飘在房间的角落里,Yin气只会让生者感到不适。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事,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那么简单的就不再过问我的事。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多问一些,又不会不告诉你们,不是吗?”
“你是唯一一个说过我温柔的人。其实我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不喜欢这个危险的社会,他们会嘲笑绿谷那样无个性的人,也会无意识的挤压弱小的人。或许你们都觉得我很强,但是我曾经也是个普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