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如今正是入冬的时候,这醉虾封好了,放他一个月都坏不了。”
朱昭奕又道:“不过这椒似乎不甚辛辣。”
朱昭奕原是安徽人,并不如何吃得辣,却又偏偏贪爱吃辣的那股子爽劲儿,因而宫中凡是他的膳食,有辛辣之味的,须得减去三分辣,才好入得了他的口。这道醉虾自然也是把里头的辣味拿捏得正好了,才端上他的桌的。
张四道:“这样的辣便是正好的。若用太辣的椒,与里头的酒一相和,却只会辣过了头,反而不得其味了。”
朱昭奕点点头,却忽地像是猛然被提醒了什么事,喊了张四凑上耳朵来,将事情一一交代过后,便又继续进膳了。
待到杨宣与哈丹巴特尔相约那日,正是学子们休假的日子。只过了晌午,杨宣便早早出了号舍,往城中一客栈去了。然而他却没有立即进去,先是去了街上的铺子里买了一些胭脂、钗环一类的女子所用之物,这才进了客栈。
客栈二楼的一间房内,一位妙龄女子粉黛薄施,蛾眉淡扫,云鬓轻挽,似清水芙蓉,如淡月微云,一派清丽之姿,却难掩眉眼之间的憔悴之色,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杨宣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女子映在镜中的面容,忽道:“刘姑娘,该怎么做,你可都清楚了?”
“清……清楚了。”那位被唤作刘姑娘的女子点点头,懦懦地垂下眸,“只是……公子您还是不要喊我作姑娘了,您是知道的,我早已……”
“非也。”杨宣在她的嘴畔轻轻作了捂嘴状,“我说你是,你便是。”
“是。”刘姑娘应着,忸怩道,“公子,您的那位先生他……真的会吃这一套么?”
杨宣拂袖,一声轻笑:“你本就颇有姿色,管他平日里如何端着,待会那些药吞了下肚,那可是没有人能招架得住的。”
“公子,那,那我怎么办?”刘姑娘腾地站起身,带着些许犹豫,与杨宣对视着,“如果他硬要……”
“你放心,我既让你来了,便一定不会让他占你半分便宜。”杨宣道,“我已为你付了住店的钱,答应我的事,你可得好好做,不必畏首畏尾。就算不为旁的,你可得为你男人想一想啊。”
那刘姑娘揪着帕子细细思量了片刻,泪已噙在眼眶里打转,随即缓缓道:“杨公子,小女子……多谢您的大恩大德了。”
到了夜里,城中众多街道上各个酒楼、客栈皆热闹了起来,处处灯火通明。天水楼掌柜赵安正巧外出置办东西去了,哈丹巴特尔大摇大摆地进了门,直到包间,这一路没人拦没人赶,可谓畅通无阻。
哈丹巴特尔一推开门,杨宣立即扬起笑脸迎上去行礼:“先生,您来了。”
“嗯。”哈丹巴特尔睨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股殷勤的劲儿像极了上回的朱昭奕,令他心底直发毛,“今儿晚上那个姓赵的偏偏不在,啧啧啧,老子这几日天天盼着在他面前显摆一趟,到头来竟是白盼一场。”
杨宣笑吟吟地请了哈丹巴特尔坐下,挥挥手令站在一旁的刘姑娘替二人倒上酒。
杨宣道:“学生自知先生曾为万人之上的国本,从草原上的马奶酒,到南方的清酒,什么样的佳酿都见识过。此酒虽不是什么稀罕的珍品,却乃是学生家中所藏的酒里最上等的,今儿特地带来,以表学生悔过之诚。如不嫌弃,还请先生尝尝。”
哈丹巴特尔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饮酒,反而打量了刘姑娘一番:“这位是?”
杨宣暗喜,道:“这位是刘姑娘,这里的厨娘。”
刘姑娘施了一礼,嫣然一笑,灿若桃花。哈丹巴特尔也以一笑回敬,毕了却立即令眼神看向了别处。
杨宣起身拱手道:“先生,上回是学生多有冒犯,犯了不敬之过,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还未等他整套说辞吐完,哈丹巴特尔当即摆摆手,拉他坐下,倏地大笑:“吃你一顿有酒有肉的,被骂几声鞑子,亏不了,亏不了。”
杨宣听着这话,愣是觉着其中带刺,干咳道:“先生说笑了,上回我出言不逊,日思夜想,心里不安呐,就等着何时定要当面向您赔罪了才好。今日可算是等到了。”
“你竟有这份心,难得啊。”哈丹巴特尔特地咬重了“难得”二字。
杨宣听着愈发不舒服,脸上挂不住,忙另扯了话头,掏出一包糖来,双手奉与哈丹巴特尔:“这是学生让庆云坊的师傅做的糖,特地给您准备的。先生现在便可以打开尝尝,就着酒吃,滋味更佳。”
“果真新奇。”哈丹巴特尔拆开包,拈起一块,又给杨宣递过去,“来,你也吃一块。”
“这些还是留给先生您吧。”杨宣笑道,“学生向来是不吃这糖的。”
“哦?你不吃的东西,便给了我吃?”哈丹巴特尔挑眉看着他,将手里拿一块糖丢入口中。
杨宣又被他一语噎住,只能道:“先生误会了,学生只是……不爱吃甜的,因这家糖坊在京城十分有名,想来这家卖的糖定是好东西,这才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