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之后,年级组统一更换了新的成绩单格式:学生们不再按照成绩排名,而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名。此举大概是为了照顾成绩较差的学生的自尊心——毕竟高考在即,每个人的身心都绷紧了,受不得刺激。据传闻,五月底时,永川一所私立高中的女学生吞了整瓶安眠药,好在及时送到医院洗胃,虚惊一场。
按照字母顺序排名,杨书逸的“Y”直接排在了倒数第二,倒数第一自然是周磊。而绍吴的“S”恰好排在第一页纸最后一行。只差一点,他们俩的名字就能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越是临近高考,学校组织的模拟考反而越发频繁,老班说,这是为了让大家对考试麻木。麻木?没错,姗姐也说,你们把高考当成一次普通的模拟考,就好了。
学生们长吁短叹,周磊支着下巴接话:“姗姐,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啊!”
姗姐笑了笑:“你们很有活力嘛,不错不错,听说五楼的理科班都蔫得很,一个个跟睡着了似的。”
“我们也想睡啊,”另一个体育生说,“被老班抓到一次,罚交五块钱班费。”
姗姐:“我看这办法不错,回头我和他们理科班的老师说说……”
作为唯一的文科班,文(1)班的气氛还算正常,除去少数几个已经被提前录取的体育生,大家都在埋头学习。而那几个体育生可能是出于心虚——有点当了高考的逃兵的意思——也不大敢嘚瑟,只不过是别人做题的时候,他们安安静静地看闲书。
绍吴的成绩稳定在班级前三名,通常是第二第三,偶尔超过韩惠媛成为第一。韩惠媛通过了复旦的自主招生,但是只降10分,所以她的压力仍然很大。有时候她学累了,目光愣愣地趴在桌子上,周磊就凑过去逗她:“班长,外面有个男的找你。”
前两次韩惠媛还真的出去了,后来她就干脆不理周磊,脑袋换个方向继续发呆。周磊也不气馁,仍粘在她身边喋喋不休,一旁的学生们互相使眼色,的确,周磊暗恋韩惠媛,早已经全班皆知了。
杨书逸的名次稳定在班级二十五名左右,几次测验的分数稳定在590分上下,绍吴翻看着去年的志愿填报手册,悄悄把“北京理工大学”“北京交通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等等几所院校画了圈。他想,如果杨书逸的高考分数也是590上下,那么报这些学校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理科院校对文科生的录取分数一向偏低,当然,如果杨书逸想读文科类院校,那么北二外、首都师大之类也是不错的选择。
做题做到麻木的时候,只有想想这些事,绍吴的心思才会松活些。
经过两场暴雨,羽毛球场旁的一刻桂花树倒了,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仍然立着,上面的两位数从“2”打头的变成“1”打头的,最后变成个位数。
高考前两天学校放假,老班翻来覆去地叮嘱他们:“不要暴饮暴食!不要吃凉的辣的!尤其是告诉你们的家长,做菜少放辣椒!就这几天都忍一忍!考完了你们喝辣椒油我都不得管!哦还有,放假了也别想着放松,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呢!不想做题就看看书,不想看书——不想看也得看!特别是错题本,多翻翻!还有……还有什么,我想想……”
“老师,”某个男生接话,“不许去网吧。”
全班哄笑,老班点头:“笑什么,牛浩说得对,不许去网吧!尤其是你们几个平时爱上网的啊,我就不点名了,这两天可不许去网吧!学校专门安排了老师在网吧抓人的,我可告诉你们,如果抓着咱班的学生,你高考完了也得给我写检讨!”
“还有,虽然发给你们的《注意事项》上写了,但我还是再强调一下,啊,六月七号早上不要卡着点到!来了学校先进班,我给你们发准考证和2B铅笔——碳素笔都买好了吗?可别考试的时候笔没水了……”
其实这些话他已经强调过至少五遍,但到了此时,他仍像第一次叮嘱学生一样,不漏过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这是文(1)班的最后一次班会,没有人像往常一样做作业或者打瞌睡,所有学生都看向老班,包括杨书逸。
“同学们,讲句老实话,我还挺舍不得你们的,但是呢——”末了,老班很是洒脱地笑了笑,“我可不希望八月份在复读班碰见你们。你们都没问题的,只要正常发挥,都能考上好学校。我教了几十年书,一看一个准,真的。”
韩惠媛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好啦,再说你们要哭了,烦得很,”老班用力摆摆手,最后一次面对2009届文科(1)班,中气十足地说,“下课!”
韩惠媛:“起立!”
不约而同,学生们利索地站起来,齐声喊:“老——师——再——见!”
老班仍是笑呵呵的,却卷起桌上的纸笔一溜烟出了教室,快得像在逃跑。
学生们各自收拾起书包,他们班不做高考考场,所以没用的书本卷子可以放在班里,考完再来搬。教室里闹哄哄的,不知是谁在黑板上写了串花体字:高考必胜!紧接着两个美术生跑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