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在杨书逸的书桌前坐下,由于地方小,手肘时不时蹭到一处。
杨书逸随便掏出一叠卷子,是政治,崭新白净,显然这卷子放假后就没出过杨书逸的书包,今天是第一次重见天日。
“你……真就一点都没做啊?”
杨书逸瞟绍吴一眼:“是呀,好学生。”他单手支起下巴,眼皮又半垂着,看上去像要打瞌睡了。
绍吴面对白花花的卷子,一时竟无从说起。实在,他和杨书逸实在离得好近,杨书逸家没有地暖,空气中满是凉意,因而绍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大只热源,吃饱了饭,正走神呢。
“小绍,书逸,吃水果啊。”小娟阿姨送来一盘苹果橙子,都削了皮,切成一瓣一瓣的。
“谢谢阿姨,您别忙了,”绍吴连忙说,“我们都吃撑了。”
“哎,好,那你们讲你们的哈,”她含笑应道,“我不打扰你们喽。”说罢,竟然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杨书逸的卧室本就不大,门一关,似乎变得更逼仄了,铺着灰色条纹床单的单人床,色泽暗沉的木质书桌,鼓鼓囊囊的书包,白纸黑字的卷子,还有小兽般打盹的杨书逸,瞬间都如海浪般,涌到绍吴眼前来。
房间变得安静,杨书逸放下手臂,竟然双眼一合,趴着睡了。他手长脚长的,又和绍吴挤着,就这么趴在桌上,怎么看怎么憋屈。绍吴伸手想戳戳他肩膀,喊他困了就去床上睡吧,反正他也没做作业,哪来的“不会的题”?可手指悬在半空却怎么都戳不下去,如果杨书逸真去床上躺着睡觉了,那他该怎么办?他就在旁边坐着看么?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是真的不知道。杨书逸睡在床上,在他面前,单是这个画面就足够他心惊rou跳面红耳赤,其后的,他连想都不敢想。
绍吴一狠心,推推杨书逸的肩膀:“别睡了,起来做作业!”
杨书逸慢慢张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绍吴,好像不相信绍吴会这么强硬地督促他做作业。也是,平时在学校绍吴都是好声好气的追着他问,你做作业了吗?什么时候能做完这张卷子呀?有没有不会的题?还真没对他这样颐指气使过。
“……你怎么这么凶。”杨书逸揉揉眼睛,可能是犯困的缘故,语气挺委屈。
“还有十多天开学了,”绍吴尽量显得理直气壮一些,“开学有摸底考,老师不是说了吗,考试的题大部分出自寒假作业。”
杨书逸:“啊?”这无辜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说“摸底考”三个字似的。
绍吴生出几分使坏的心思:“你考不好,老班没准会骂我呢,咱俩不是搞学习小组吗,我要对你的成绩负责的。”
杨书逸讶然:“他这么严格的?”
绍吴:“对啊,所以你可别考砸啊。”
杨书逸晃晃脑袋,痛苦地抓起笔:“那你给我讲数学吧……数学我写了一点的。”
于是两人真的开始搞学习,一个讲一个听,草稿纸上满是算式和辅助线,也许是被绍吴的鬼话哄住了,也许是大过年的网吧不开门,杨书逸一口气订正了两张数学卷子的错题。在他攥着自动铅笔、认认真真伏案算数的时候,房间安静得像一只绸缎盒子,连空气都是软绵绵的,绍吴就在这时悄悄凝视他的侧脸,心脏的一角又被小夹子夹住了,酸软得像被水浸泡过。
不知不觉,盘子里的苹果和橙子被他们吃光了。窗外的天色略略暗下来,电线杆上几只麻雀飞来又飞走。
“你看这个思路对不对?”杨书逸把草稿纸推到绍吴面前,语气挺小心,“要是没问题的话,今天就这样吧……”
绍吴扫一眼就知道杨书逸的思路是正确的,小娟阿姨说得对,杨书逸其实挺聪明,只是爱玩,不学习。
“唔,没什么问题,”绍吴点头,“那就这样吧。”
杨书逸如蒙大赦,飞快把卷子塞回书包,像是害怕绍吴一时兴起要他再写一张似的。
绍吴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下午杨书逸被憋得挺难受,其实没必要一口气讲两张卷子的错题,他只是——只是以公谋私了。他想和杨书逸多待一会儿,在杨书逸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那我回去了。”绍吴说。他心里有一点失落,大概下次见面就是开学了,还有好多天呢。
“一起出去走走?”杨书逸和他一道起身,“我在家憋了一天了。”
“好啊。”
和杨书逸的家人们道了别,手里拎着婆婆硬塞过来的一袋土家猪rou香肠,绍吴和杨书逸走出他家小区。进来时光顾着兴奋了,这会儿绍吴才注意到,小区褐色的门柱上以朱红色字体写着:春晖小区。
原来叫春晖小区,绍吴暗自觉得这名字很好听,比什么香榭丽舍、黄金海岸强多了。
“咱们去哪?”绍吴问。
“随便走走吧。”杨书逸说,“你跟着我就行了。”
绍吴看一眼手机,四点五十七分。冬天天黑得早,又是Yin天,此时的天空已是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