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人生气了……
“还不出去?准备等本官送你么?”
谢礼的声音听着比平时还更低,冷得就跟六月飘雪一般,让王旻顿时觉得这屋里冷嗖嗖的。
“出!出!出!下官这就不打扰大人您处理公务了!”
说完,王旻脚下一抹油,迅速地溜出了东书房,生怕动作再迟一步,屋里那谪仙就冲过来把自己脖子抹了。
“诶?不对啊,那我的今日咋算啊?是算上府迟还是怎的呀?”
一溜烟儿,便直接溜到院里的王旻突然想起来,他忙活了大半天,可不是为了来让谢礼凶自己的!他是来让他“销帐”的!
因为大燕有法令:无故不上者,笞二十小板;点名未到者,每缺一次笞十小板;倘每次点名都不到,积满三次,按无故不上罪名议处。每满三天加一等,满二十五天杖一百大板,满三十五天判处徒刑一年。
王旻都不用算,他来明州一年,几乎是天天迟到,若是换了谢礼这个算法,不出一个月,他就要锒铛入狱,蹲满一年出来,然后再过一个月,继续入狱,除非谢礼调任,否则自己,就只有把牢底坐穿。
想了想,反正横也是一顿打,竖也是一顿打,还不如进去赌一把!
于是,王旻又折了回去了……
他刚刚走的时候太着急了,门也没给谢礼关上,此刻房门就这么虚掩着。王旻想,那就先悄咪咪地,看下谢礼在干嘛好了。
于是,直接双手扒拉着门,探了小半个脑袋进去。
好巧不巧,一抬眼,就正对上起身走过来的谢礼。
谢礼:“???”
王旻:“……”
谢礼没说话,但脸上已是写满了“你又滚回来干嘛”的表情,王旻突然就有些发怵了。他也不知道为啥,每次对上谢礼,就总有点“怂”从心中来,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以前“钟山一霸”的称号了。
“谢大人……早上的事儿……您看,要不……就让薛录事勾了吧?”
谢礼没理他,自撩起衫摆,背对着他坐到圆凳上,准备开始用早饭。
纹若兔毫的建盏里,盛满飘着沫饽的茶汤,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这是一手点茶的好手艺。
然而夸归夸,欣赏归欣赏,这罚,他却是打定主意要罚的。
所以,王旻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谢礼的回应,只听到喝茶吃饼的声音。
看着谢礼那背对自己,连褶子都没有的绿衫,一缕怒气就这样悠然从胸腔里生出,直往他头上窜。
这谢礼也欺人太甚了!吃他的饼,喝他的茶,还要无视他!他阿娘难道就没教过他,吃人的嘴短嘛!
王旻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谢稚柳!你不要欺人……”
“进来。”
他还没说完呢,谢礼居然就让他进来了?虽然吃不准谢礼什么意思,但为了免那十小板,想了想,王旻还是狗腿地进去了。
“坐。”谢礼抬了下下巴,示意王旻坐到自己对面的圆凳上。
“说吧,如何得知本官的字的?本官好像没有说过吧。”谢礼面不改色地盘问王旻,仿佛已经忘了他手里端的便是人家亲自煮的茶。
“……”
王旻觉得,自打碰见这谢礼,自己脖子上那个圆形的东西,就真的是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变成一颗没用的破球。
谢礼从未跟签厅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表字,他怎就能直接脱口而出了呢?
“偶然得知,偶然得知。”说完,王旻干巴巴地嘿嘿笑了两声,以掩尴尬。
他会知道谢礼的表字,完全是拜那些想喜欢谢礼的狂热小娘子们所赐。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打探的消息,居然能把人谢礼的各种私事挖得个一干二净,什么他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消遣……
表字这种小事,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的消息。
近日他替那些小娘子们写求亲书写多了,“稚柳”这俩字,便在脑子里记牢了,刚刚一着急,便就脱口而出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替人写求亲书,并且替那些小娘子们送求亲书至知州府上的事,是绝对不能让谢礼知道的。
否则,按谢礼的性子,还有看他近日那浓黑的眼圈,别说十小板了,便是一百大板,他估计也能打得下手的。
琢磨了下,看来,只能牺牲下自己的清白了,“下官敬仰大人英才已久,早在大人上任之前,便已拜读了大人的所有文章。”
王旻说完,顿了顿,正琢磨该怎么接上,偷眼去看正对面的谢礼,却见谢礼一副“您请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看来,只能继续瞎胡扯了。
王旻摸了把汗,“说来惭愧,不止是大人您的文章著作,大人您的各种……咳咳……趣事轶闻,包括喜好,下官也是……”
他真的编不下去了,他一个大男人,无事去打探另一个大男人的私事???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他在觊觎谢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