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元奉摒弃众人,跟周钰恒单独进了会客偏堂。
谁也不知教主与朱雀使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谈了许久,久到谈完话出来后,一向君子端方行步迟迟的朱雀使,突然间跟转了性子似的,脚步轻盈得简直都能飞起来。
次日凌晨,天也刚蒙蒙亮,朱雀使便带了足足有一队的车马,驶进了位于总坛东方的青龙堂。
选定吉时,摆上红案,祷告天地,敬祭三牲。
一路敲锣打鼓的进了青龙使的院子,由朱雀使亲自动手,花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收拾出一个小包袱。
这个小包袱由七八个彪形大汉护送着上了马车,在鞭炮与唢呐双重声响的护持下,乔迁队伍浩浩汤汤的从魔教总坛开拔走了。
青龙使搬离青龙堂、搬进翠篁南竹的事,排场摆得十足,该有的流程丝毫不含糊。在血盟教内,流水席连排三天三夜,自上至下,人人有份,人尽皆知。
唯一不知“搬家”动静闹到如此之大的,恐怕也只有当事人了。
也只在之前的某天傍晚,周钰恒曾满脸喜悦的向陈欺霜报信说:“教主率五毒教大捷,已弥平南疆祸事,先一步平安回来了。”
陈欺霜面色平静,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该回去了。”
“其实你可以一直住下去的。”周钰恒不争气的很小声的嘀咕着。却在陈欺霜问他“你说什么”的时候,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我什么也没说。”
然后,才试探着又询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搬来,小住一段时日?”
陈欺霜刚想摇头拒绝说“教主已经回来了”。又听见周钰恒可怜兮兮的补充道:“这里只我一个男人,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也太孤单了。”
看见陈欺霜略作迟疑,忙追击:“要不再多住几天吧。我会替你去向教主说明情况。”
不见应答,再乘胜追击:“搬家的东西我回总坛时顺手就帮你取回来了,一点都不麻烦。”
最后一招,直击重心:“教主应该也想多休息几天。你这样子整日跟着他,他会有很多私人的事情都不太方便去处理。”
只隔了一日的中午,消失了一晚的周钰恒便扬眉吐气了似的又回来了,也送来了陈欺霜在血盟教的部分家当。
他指着小小的包袱向陈欺霜解释:“教内那些清一色的黑衣服黑鞋子都有些旧了,先放那里吧,回头我们再重新采办。”
他笑容极其真诚,话语更是坦诚:“虽然教主说过你可以随时再回去,但是我已经替你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在陈欺霜无声且不安的抗议中,施施然开口道:“我说‘青龙早已成年,是时候该自立门户,不该再继续留在教内蹭吃蹭喝了。’教主还直夸赞你有骨气,说你不像白虎那般,只会觍颜去蹭妇、孺、老、弱的补给。——只不过,不知我这番话说的,是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话说完,周钰恒忙合拢折扇,故作紧张的“哎呀”了一声:“难道是我会错了你的意思?”又忙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再替你向教主多解释解释。”
陈欺霜有口难辨,低下头,将“我还想回去住”和“白虎也是这样子”这些预先想好的“没骨气”的话,悄无声息的换成了“你说得对”。
至此,大势已去,尘埃落定。身无分文还要被迫还债的陈欺霜,算是彻底被留在翠篁南竹安家落户了。
清风拂面的上午,竹荫倒映的池塘边,在这个寻常人躺着喘口气都会流汗不止的节气内,陈欺霜双腿跨坐在横凳的一端,目露兴奋且灼热的凶光,向天漫喷一口水雾,手扶匕首侧刃,对准横凳彼端的磨刀石,轻轻呵护着,绣花似的,Jing细打磨着失而复得的“傲雪”和“灭影”。
现在在他的眼中,除了心心念念的宝贝武器外,已然吝啬到容不下哪怕一句话的闲谈。
失策啊失策。周钰恒注视着陈欺霜熠熠生辉的夺目视线,摇着头唉声叹气。
这已经是自陈欺霜摸到宝剑后,他第十一次“恰巧”路过陈欺霜的面前了。
也是今天第七次更换了着装。
清晨的时候,他还只穿了一件宽襟敞袖的素白绢衣。看似随便的半披着长发,实则是对着铜镜再三调整过系带位置,刻意塑造出了慵懒、闲适的起床形象。
“刚起床”的周钰恒以各种早已研究过的姿势,频繁的出现在陈欺霜面前绕来绕去。
而早已打过一套拳回来的陈欺霜,则吸着鼻子,嗅着香气,一个箭步冲散了这团虚幻不实的“雪白”,雀跃了一声“总算不用再喝粥了”,登时双眼就跟黏在餐盘上一样,一伸手,不怕烫的,切切实实的抓起一只同样“雪白”的rou包子,一张口,咬得汤汁四溅。
他听见周钰恒的问话,也目不斜视的嗯嗯啊啊,连声夸赞道:“唔白色好啊,包子也是白色的嘛,真好吃啊!”
周钰恒克制着,“慵懒”且“闲适”的用罢早餐,一转身回屋,又换了一件竹青色斜衽的文质彬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