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回应地继续朝前走去,心中是一个接着一个恢弘的爆炸,炸得我无法控制思维,无法控制行动。而爆炸的起源,来自于某种情感的无限制膨胀,它疯狂地,灼热地,在我脑海中肆意,在我的身体里扩大!
我很害怕,我怕得不得了。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
“这位公子,我家二爷正问你话呢,留步。”一个壮汉持剑走了过来,剑身一横,挡住了我的去路,语气虽有控制,但还是流露出武人特有的凶蛮。
楚瑜从我身后绕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那把剑,眼中盈着一点冰凉的笑意。
“告诉你家二爷,我等确有要事,恕不奉陪。”
“放肆,你退下。”清亮的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壮汉果然依言从楚瑜手里抽出了剑,恭敬地退了下去。
“下人粗鄙,还望公子不要见怪。”一个已经显出修长身姿的身影走到了身边,代替那壮汉来到了我面前,眉眼似墨,面容俊美,才十一岁,行为举止却已很是老成,他道:“在下霍驰,方闻舍妹经公子救治,想请问,公子可是医者?”
我小心地将兜帽戴在了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是。”
霍驰点点头,朗声道:“实不相瞒,舍妹这喘病已染了大半年,请医问药无数,却仍是不得根治,每次病发,长则半个时辰短则一二柱香,方才消停。却不知,公子方才乃是所用何术,如此高明,竟能缓治。”
“山野庸医,不得其法。方才胡为乱作,碰巧罢了。”说完,我便朝前踏出了一步。
不想,霍驰身手矫健地一跟,暗暗地挡住,明里仍是得体地说道:“无论如何,公子救下舍妹,此事不假。还请公子留下名姓落址,方便我霍家日后……”
“在下一介草民,承蒙二爷抬举,已是受宠若惊,实在不敢邀功。”我低低地打断他,微微抬头,我尽量平静地说道:“眼下实在身系要事,不能久留。还请霍二爷许在下告辞。”
“既如此,霍驰也没有强留的道理了。”霍驰淡笑着看我,然后继续道:“本是要答以恩谢的,奈何公子身有要事,如此,唯有以车马相送一程,方作谢意。”
我皱起了眉头,心想:好个小鬼,心思倒多。坐你家的车马回去,别说名姓落址暴露,恐怕连身家背景都给打探出来了!
我压平了声音,回道:“这车马乃是二爷与三小姐的座驾,在下怎能贸然坐用,何况,也无需如此,在下实则……”
“啊!公子毋须客气,家兄的车马即刻便到,届时我与舍妹一样可以回去。”霍驰摇了摇手,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我只觉得大脑里“嗡”地一荡,呼吸心跳骤然一顿,继而瞬间紊乱作一团。
原本一直安静的楚瑜,这时忽然开口道:“不想霍二爷年纪尚小,却如此知礼,不愧是名门之子。不知二爷方才口中的‘家兄’,是否就是大名鼎鼎的元烈将军?”
我猛地抬头看向楚瑜,简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霍驰脸上的神采一显,果然含笑点头道:“正是家兄。”
楚瑜也是笑,泰山一般地站定在那里,道:“今日元宵佳节,先是偶遇霍三小姐,尔后幸会霍二少爷,又恰逢元烈将军回都,真是有幸得很。素闻元烈将军战功彪炳,乃是我大殷朝屈指可数的猛将。在下很是仰慕,不知可否一见?”
我震惊地望向楚瑜,如同遭了雷击般地全身一颤。
“这有何难。”霍驰看向我,迟疑道:“那么这位公子……”
“不!我就不留了!”我有些稳不住地飞快说道,然后大步就要朝巷子深处的马车走去。
楚瑜的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用的是实打实的力气,几乎可以捏碎我的骨头。他看了我一眼,脸上还是带着刚才的笑,但眼中的温度却很低,他用十分平淡地口吻说道:“百闻不如一见,现有天赐良机,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牙缝里霍霍地咬着他的名字,呼吸凌乱地说道:“你放手。”
楚瑜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嘴角勾着弧度,而眼眸中的颜色像是烟火过后的夜空,余温渐消,满是不带感情的暗沉。
“咯噔——”
车轮停止,碾过地面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沉重而刺耳。
我惊恐地朝巷口望去,目光穿越浅浅的巷子,瞬间就抵达了闯入视线的庞大马车上。
两个马夫利落地从两侧跳下,继而探着身体,一个掀起了厚重的织锦门帘,一个拉开了一侧的雕花木门。
一双乌黑描金的长靴缓缓地跨踏而出……
心脏剧烈地一痛!我僵硬而艰难地收回了视线,身体越来越沉重,我有些发抖地弯下了些许脊背,乞求地看向楚瑜,我窒息一般地对他摇着头。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
“我要你看清楚,现在的他。”楚瑜的声音似乎被夜风抹去了,我只能看见他一开一合地唇形,以及翻滚着寒光的狰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