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看。”纳兰倾之声音虽轻,却隐含着一丝喜悦。他面色恬静,怀里抱着一把尚未做好的琴,手上开始摸摸索索地穿着琴弦。
“易宁,你把手搭上来,可有什么感觉?”
易宁把手轻轻搭在琴面上,只觉木质年久,并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于是好奇地问:“国师,易宁觉得这木头好粗。”
纳兰倾之笑了起来,说道:“易宁,我近日得了这根千年古廊换下来的旧材,木质乾透,我命人将其作了琴底,又取上好的桐木做了琴面。”
没想到古时建筑里换下来的旧木材,对制琴的人却是宝贝。
纳兰倾之说着,就引着易宁的手,掂了掂琴,说道:“这把琴质轻而传音佳,我想用天蚕丝作琴弦,定弦快,音高稳,既不太明亮也不太柔美,取其暮夜Yin雨之际,声不沉默,你看可好?”
易宁虽不甚Jing通乐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这把琴相当不错,便附和道:“好,当然好,国师说好,那就是好。”
纳兰倾之笑了起来:“这种弦声音比较小,不适合在台上演奏,只适合在这里弹,也不会惊扰到谁。”
易宁抚着尚未制成的琴,有些疑惑地问道:“国师,就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嗯,怎么,你不喜欢?”
“不不,易宁是觉得这么贵重的古琴,就这样被我这个不会弹琴的人糟蹋了,怪可惜的。”
纳兰倾之的笑容凝在古井一样的眼睛里,说道:“易宁,同一首曲子,可以打出来的谱却因人而异,心境不同,曲就不同。你心思纯静,你打的谱一定与我不同。我不会用我的格调影响你,你以后只需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弹就可以了。”
“国师,你太高看我了,就我这天份,即使勤学苦练,能及你的百分之一已经足已。”易宁不是谦虚,他其实说的是实话而已。
“易宁,弹得好不好不重要,以琴为友,有心事可以对琴说,不会寂寞。”
易宁想了想,说道:“国师,其实,我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觉得寂寞无聊,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只有……只有在我想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寂寞。”
易宁低下头,眸光闪动,脑海里飘摇着昀的身影,纳兰倾之摸索着穿线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易宁,近来你睡得可好么?”
易宁摸了摸下巴,想到时常做的那个噩梦如今出现得更加频繁了,便答道:“近来总是睡得不沉。说也奇怪,从小大到,我老是梦见一个红头发红眼睛的魔物,有时梦见他吃血害人,有时梦见他被人杀掉,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
纳兰倾之的眼里闪过一线灵光,忽地又黯淡下去,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完颜襄对你可好?”
易宁一听,从脖子到红唰地就红透了,答道:“不好!嗯,也还行。这个嘛……我们当差的,不好说主子的。”
纳兰倾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点破,说道:“若是日后他为难你,直管来投我。”
易宁再一次欢心雀跃地答应了。
可是,当他走在回王府的路上,看见月上枝头,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招牌式地摸着下巴思考着对策,完颜襄出门前还警告过自己不要乱跑,现在又这么晚才回来,待会儿一定死得很难看。
果然,刚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完颜襄像尊钟馗塑像一样杵在那里,冷不丁一看,怪渗人的。
“行,行,我知道,我不该去找国师,求你今天放过我。”易宁说着便往榻上一坐,眼巴巴地等着受死。
进门时还一脸怒容的完颜襄,此刻突然揉了揉脸,挤了个特别虚假的笑容出来,问道:“怎么?受冷落了?我早说过,纳兰倾之是开在雪山上的花,高处不胜寒的。”
易宁看着堆了个假笑的完颜襄,下巴都要掉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唱的哪一出?!
易宁当然不知道,完颜襄今日在军中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