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风大作的凉夜,吹得一地红枫尸体,左秋易站在逆风处,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袍子,脚下是一地一眼看去疑似半干涸的红色叶子,穿的那双素色布鞋仿佛要染上殷红般越陷越深。
直直的凝望着那棵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槐树,几日不见枯槁了不少,本就不粗的枝干现下里更似要折断了般的毫无生机,纤细憔悴的一脚踹上去就要折败。
伸出冷的发紫僵硬的手缓缓抚上残弱的树身,想和祁轩书说说话,即便他口拙的不知如何安慰,但总觉得说说吧,聊聊总是好的。
树身里奇妙的伸出半截透明的手指,很不明显,但左秋易看见了,虽然没有实体只是虚无,但还是握住了。左秋易笑了笑,颊边是浅浅的酒窝,苍白病态的脸上有了些暖意。
“回去吧,天很冷。”祁轩书清润的嗓音传来,虚无中带着些沙哑。鬼没有泪,不能哭,他只是有些累,现在不适合说话。
“我有好好练琴呢,《挽花辞》可以弹上大半首了,不听听么轩书师父。”左秋易的声音有些没底气的道。
“有长进啊,小易很聪明呢。”祁轩书学着那句轩书师父也回敬了一句。
“那是自然,师父要是再多教教我,可以更好的。”左秋易再接再厉。
耳边传来祁轩书呵呵的轻笑,左秋易一惊回头便看到祁轩书飘在他身边笑的一派轻松,表情淡然。左秋易不会自作聪明的以为对方不难过没心没肺天塌也不过尔尔,他知道对方不过希望自己别担心而已。
祁轩书抬手轻轻抚上他的一头青丝,“现在好多了,你的安慰很有效呵。”一如既往的温言淡语,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左秋易笑容直达眼底。
一辈子太远,如获一知己共享须臾已便足够。
日子如细水漫漫长流,年华随细水稍纵即逝,秋末残阳当头照得一室清冷惨白。
这几日左秋易觉得越发的爱困,通常晚膳过后便有了睡意,一觉若是没人叫醒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起得。有些东西在悄悄流逝。
傍晚的时候左秋易要去和祁老爷一家子共进晚膳,路过后院的时候看到一抹清影便是一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定没有老眼昏花后,再仔细瞧了瞧,果真是——祁轩书!
但是,却是个实体的祁轩书,不同于往日的透明影像,而是真切的一个实体。抬头看了看,恩,太阳已经落山了,不是白天,没有做白日梦的可能。左右看了看,恩,没有仆人路过,有些诡异。
匆匆上前,一把抓住祁轩书的脸,向着两侧大力的拉了拉,祁轩书有些好笑的看着左秋易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孩子气的样子,伸手挡下蹂躏自己脸颊的爪子,没有松开而是小心的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左秋易有些发傻的看着左秋易,直到触碰上对方冰凉的脸部皮肤,拉着脸皮作弄的时候还是傻傻愣愣的,直到祁轩书将他的手握上,都忘了挣扎收回,任其小心收紧。
“完了,还没睡醒……”左秋易喃喃道,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直抽冷气,半晌才又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果真如照镜子般。结巴了半天却说不清楚,惹人发笑。
祁轩书没忍住呵呵的直笑,一手紧紧抓着祁轩书的手,另一只手大肆的抚乱了左秋易一头整齐的头发,“呵呵,不是幻觉哟,我就在这,可以摸得着的。”温文清朗的声音少了飘渺的感觉。
“可是,怎么会,不可能的啊……”这么说着的时候,左秋易的爪子又开始蹂躏起了祁轩书的脸。
“虽然是实体,但是rou会掉下来哦。”祁轩书边躲边带着笑意的说道。
吓得左秋易立马缩回了手,连连道歉,“啊,如何是好,没事吧,会不会疼?……诶,不对啊,怎么会,摸得到了。。。”左秋易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
“上天怜我一生凄苦,未作过恶,大赦在下重生积德行善便能安享至晚年。”祁轩书半开玩笑戏谑的看着左秋易。
左秋易却当了真,“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说着不由分说一把将祁轩书抱住,还伸手顺了顺对方柔软的青丝,“……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呢。。。以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好生活下去,重新活过你说好不好,轩书?……真是,太好了。”
祁轩书本来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轻轻道,“嗯。”将搂着左秋易的手紧了紧,其中的情愫复杂如暗下的寒夜,一阵冷风萧瑟,在院落里点上的烛台映照下却只有一个影子,显得分外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