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凉了,捧在手中能闻见丝丝缕缕的冷香。
有微风越过窗棂探进来,在室内逡巡一圈又溜了出去,遗落下几缕窗外的花香。清觉低垂着眉眼坐在对面,唇角含着些清浅的笑意,并不打扰我沉思。
一室安祥宁静。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回想从前的事情,像极那些总喜欢悲春伤秋的文人墨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好似伤怀念旧的老人一般。
可心里总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却又说不上不祥。
喝了口冷茶,那种冷涩的味道终于让人大为清醒,却惹得清觉不赞同又无奈地摇头。
我看着他拿走我手中的杯子,倒了冷茶又续上热的放在我面前,随口问道:“流年尽欢最近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的,每日里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生意红火得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呢,不知教多少人眼红。”
我笑起来,“那清觉可要当心些才是,免得被抢了生意的人一时悲愤,要拉了你同归于尽。”
清觉似笑非笑地瞪我一眼,“这偌大个泷城都几乎是你的囊中之物,谁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如今人人的眼睛可都雪亮着呢,惹了谁也不会来惹舒楼。”
我大笑,“清觉这话可说不得,若是让人听见传到上面那位的耳朵里,不定要被扣上顶多大的帽子呢。”这样说着,思及早上跟隋逍他们说的事情,心里也是一惊。
清觉见我忽然神色凝重,略怔了一下也敛了笑容,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这时候倒也还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于是道:“这几年舒楼的发展是招摇了些,好在还没有超出上面那位的容忍限度,我们经营的又多与国计民生关系莫大,只要以后小心行事,当不会有太大问题。我已经要隋逍他们多加注意了,清觉不必担心。”
清觉默默点头,忽而又笑起来,“总觉得离在的话,什么也不用怕啊。每件事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了问题也总能不慌不忙的应对,让人不敢相信统御了那么大个舒楼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我被他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别人也就罢了,清觉一向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
要是在那个什么都要先进文明几千年的世界待上个二三十年,并且所处的都是错综复杂的上层社会,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轻易做到这一步甚至更好的吧。
不过这事还真不好解释,我只好低头喝茶。
说起来,在这个问题上师父倒是十分敏锐,也就是三年前我在酒馆里找到他的那天,事情说清楚准备回去之前他突然问了一句:“卿离,你所说的曾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见他隐隐已经笃定了什么的神情,想了想才含糊的说我出生时带了前世的记忆。
然后师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却有些好奇了,问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层。
师父笑得高深莫测,“以前我看过一本古籍,上面提到过世间有还魂之术,而且既然有极天门那样的门派存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相处久了更是怀疑——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太不像个孩子了,就算是用灵智早开来解释也未免太过牵强。而且,你身边有极天门的人吧?极天门人历来有问鬼神测吉凶之能,却极少下山,出现在你身边,总不会没缘由。”
这一回,我真不得不佩服师父的神通广大了,我身边有极天门人这么隐秘的事他竟也能查到。
不过重生什么的,我自己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个时代的人却是信奉鬼神的,所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故而清觉也是不清楚的。
对面清觉忽然低呼了一声,抬眼看去便见他一脸郑重的看着我。
“离,有件事我要与你说一下。昨天泷城来了五个少年,一到就在流年尽欢定下了最好的房间,并且包下了红袖楼藏香阁,出手十分阔绰。我觉得这些人不大寻常,着人查了一下,倒真是些了不得的人物。我原想这事关系重大,打算今天就去舒楼和你说的,没想到一早就接到了你的消息。”
“能让清觉这么在意的,到底是些怎样了不得的人物啊?”我这么问着的时候,目光却被酒楼外的街道上一路走来的一行人吸引住了。
清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便笑了起来,“正说着呢,他们就到了。”看我一眼又道:“走在中间穿大红衣服的那个,就是传说中沧都那位辰王殿下宠得无法无天的世子司徒锦岚了。他左边蓝衣的是辰王次子司徒凝岚,黄衣的是司徒锦岚的伴读、当朝护国大将军的长子杨曦。右边白衣的那位却是今上最器重宠爱的二皇子殿下北堂黛,紫衣的是他的伴读,当朝尚书令家的幼子宁卮尘。”
眉脚狠狠地跳了几下,我几乎要抚额长叹,也终于知道刚才那不怎么好的感觉是为了什么了。
这几位,还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