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一干要送行的人,我挥挥手出了静书阁。
走之前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烬漓依依不舍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让他拥抱了一下。不过眼角的余光瞥见隋逍不赞同的神色和冕殇面色不豫的样子,以及晰温唇角越发轻柔的笑意,被他强按在怀里的郁闷也就散了。
烬漓也真是学不乖,明明已经因为这种类似的情形吃过不少苦头,偏还要来招惹我。要知道,我是最讨厌别人,尤其是熟识的人把我当真正的小孩子来对待的。
在这帮人里,毫不意外我的年纪最小,就是我刚离开沧都不久就已经跟在我身边的行枫也要长我两岁。不过就算这样,那几个人对我也十分敬畏,连向来长袖善舞的隋逍和八面玲珑的晰温在我面前也十分拘谨小心,直到后来我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相处起来才随意些,却也只是暗自把我当弟弟关心着罢了,从来不会对我做诸如拥抱啊摸头啊这种事情。
只有一个方烬漓,向来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而当初才到舒楼的人里面,分明是他最怕我的,只要我一笑或者丢过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铁定缩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可是后来混熟了,就数他喜欢招惹我,时常和我勾肩搭背一幅哥俩好的模样,教晰温他们见了直皱眉头,然后私底下也不知教训了他多少回,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就是了。
有时候,我真不知该赞叹他不拘小节还是该挖苦他神经粗大。不过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日子倒真是热闹不少。
舒楼大门口,师父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抓了楼里不知哪个倒霉孩子挂在人家身上调戏。随舟随墨苦着脸看着,见我出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孩子也终于从师父的狼爪下挣脱出来,面红耳赤地朝我行了个礼然后匆匆退了下去。
师父这是心情很不好呢,我聪明的不去惹他,默默从随墨手中接了缰绳和包袱。
随墨这回不跟在我身边,看起来不大放心的样子,直叮咛我一路上要照顾好自己,听得我直想翻白眼。
哼哼,我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被别人照顾呢,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少爷,值得他这样Cao心。
说起来,随墨真是越来越婆妈了,我忽然觉得其实还是老顶着一张冷冰冰的俊脸的随青比较可爱,起码他不会在师父对着他笑得越来越温柔的时候还继续废话。
赶在师父暴走之前拉着他出了舒楼大门,身后随墨叫我不要因为赶路太急露宿荒野的声音渐渐远了,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听不大清明,好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巴。
舒楼建在初云山山腰,到山脚下还很有些距离,因为耽搁了些时间,我和师父骑了马赶得有些急。
走了一段路,沉默不语的师父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倒是越来越惯着他们。”没等我答话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很好。”——倒像在自言自语了。
我笑起来:“这不是师父一直希望的吗?当初可是你说我太过老成没有半点小孩子样子的,又说我身上没什么人气儿。如今总算是有了些能让我在意的人和事,师父当觉欣慰才是。”
师父也笑,“我自然是高兴的。你这个人啊,不上心的时候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一旦上了心,却是要拿来当自己的责任的,一个一个都要宠着护着——被你放在心上,实在是这些人的福气。但愿他们别辜负了才好,”师父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要知道,机会可是只有一次的。而且这份在意的代价,说小也小,说它大,说不定也是会让人承受不起的。”
这时候他倒不急着走了,竟还有心思消遣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心里除了要活着的信念和怀念娘亲,终于又有了要去在乎的人和事?
好像是三年前,又好像是更久远的时候了。
“那时候可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变成这样子。”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也不在乎的,就连舒楼也只是被我视作工具而已。
“呵,那时候什么都不在乎的离儿,实在是让人极想抓起来暴打一顿的——太嚣张太可恶了!明明只是个屁大点的小娃娃,竟然敢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那种看别人就像在看一件东西的、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神让人十分抓狂。”
想抓起来暴打一顿?!
转头瞥见跟在后面的随舟惊愕又想笑的神情,我咬牙切齿,“难道师父当时来找我其实也是想把我抓起来暴打一顿的?”
“那是当然!——呃,谁让你第一眼见我就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来着。”师父瞪我一眼,“不过后来是真的有些心疼了。你那时只是个孩子,眼睛里却一片冰冷,一点感情都没有,看着也教人心惊。于是想着要让你露出些喜怒哀乐来,痛了累了的时候,哪怕是对我发通脾气,也不再一个人闷着扛着。”
所以后来那么多年你才要一直陪着我,即便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么?
似乎是从那时起,心里其实就不再空荡荡的了,到了后来,也终于开始将自己看作这个时空大陆上的一员。
不感动那是假的,只那些矫情的话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