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学堂里的功课结束了,学生都要回家,我亦不例外,整理好少的可怜的行李,我站在门口等接我的凌侍卫。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这一点在学校里刻意被模糊了,但当我一走出教室门,就深刻的感觉到了。也更明白我这个身份的低微,虽是王子就连一个普通三品官员的儿子也不如。江竞风没有先走,他还留在位置上,看着书,但他的眼神游离,估计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吧,他的脸上几粒雀斑颜色淡了不少,眉眼越发的立体了,又是乍看上去竟有一股难以忽略的气质,最近他和姜释之与约莫是有些口角,他在等他道歉吧,其实恋人之间没有多少仇可记的,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心软找个理由罢了,哪怕是姜释之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讲,只要低低的叫他一声,他也是会原谅他的。
姜释之嘛,我站在门口早就看见他了,一身琉璃蓝的掐丝五彩珠玉衫,青玉冠,朝云靴,门口那棵栗子树枝叶繁茂,大片阳光扑棱棱的碎在树下,如同水面的波光似的闪耀,模糊,阳光里糅合了果实快要成熟的微甜气味,他就站在光与影的深处,阳光的碎屑细密地吻在他脸上,整个人都不真实了。他手里还牵着白马的缰绳,他咬着唇,目光倔强又彷徨,我索性坐在门槛上,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却不知一个颀长的身影来到了我身后:“在看什么哪。”声音里隐约有了一点笑意,我警觉的跳起来,果然看见了那人的脸!我暗叫一声不好,就想迅速逃离现场,心里骂了声:“冤家!”
他一把逮住我,可怜我只是长了一个13岁孩子的身体,那里经得起他死拖?我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正看到他也狠狠的瞪着我,我突然背这可笑的场面气乐了,看着他不满的表情我也小小的内疚了一把,但只持续了一秒钟。
他一字一顿的讲:“你倒是快活啊!”
我理了理被他拉乱的衣服,毫不脸红的说:“那里比得上你文华阁大学士风光啊,你年少得志,家底殷实,娇妻美娟,春风得意,可谓是富贵闲人哪!”
“你这帮子文采怎么在皇帝面前给老子长长脸?亏我还是念在你我私交甚好的面上极力在那帮老东西面前吹下天大的牛,你倒好,写了一首毫无韵律可言的诗?害我被笑掉了大牙。”他啐道,这小子一到私底下就毫无风度可言了,很难将这个脏话连天的少年与金科状元联系在一起,他也是从这个学校出去的,大概是官场的黑暗让他倍感压力吧。
事情要回到昨天上午,他叫唯凝,是殿试状元,风光无限,听说他的文章行云流水,似低湖幽兰,读之如高山流水,胜松生空谷,又极讲究韵律美,所以对仗工整,一气呵成如龙游浅沼,看似朴实无华却字字珠玑,再加上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很容易让别人有“一夜看尽长安花”的错觉,但是即使有了位高权重的岳父——傅云生——一个同样才华横溢平步青云的书生——作后盾,他还是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如履薄冰,就单单只看当年那些嫉妒他岳父的政客们,哪一个不盼望他出点错,好扳倒傅家这棵大树?所以他在文华阁的日子也不是很惬意的,但去年他亲自请命到旱情严重的中州去干钦差大臣这吃力不讨好的活,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但是事实证明,小唯同志还是很有毅力和智慧的的,他不仅平息了旱情造成的动乱,还预防了疫情造成的民乱,受到了皇帝的赞赏,金银珠宝缠头扛了好几车,他也乐颠乐颠的,以为很快就要高升,但是事实再一次证明小唯同志还是很傻很天真,因为半年后的的今天他还是文渊阁行走(就是文秘一类的工作),又一次他与文渊阁的那帮元老们斗诗,虽说小唯同志官斗不行,但是文采还是有的,他三下五除二把那帮老头子的老脸都剥下来了,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说:“区区斗诗有何难,就连京师大学堂的一个小学童也能写!”这下麻烦大了,那帮老头那是吃素的呀!当即接口:“好那你将他带来与我们斗诗,若只是吹牛,那就要在文华阁外罚扫一天,以示警戒!”唯凝心里大呼不好,却不好反悔,他一脸郁闷的来到京师大学堂,一屁股坐在茶室里,又要了一杯蜂蜜茉莉香片,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说来也巧,那天我满了十三周岁,获准进了茶室,锦之陪我庆祝一番,那天我正奇怪为何不见姜皓之,他们向来不分开的,锦之笑笑,说:“他呀,就是太自信,前几天临时通知剑术考试提前,学生无不奋力复习,只有他还是悠哉游哉的,还说我多管闲事,你看看,今天一发榜他就傻了,没过啊!被司书监冯良木拉过去补考,又被向父皇打小报告,父皇要他好好反省,并罚作诗一首,现在呀,大概在屋里寻思着怎么胡诌应付那!”说完还做了个鬼脸,倒让我吃惊不小,姜锦之是典型的严肃型人才,一丝不苟让人信任的那种,极少开玩笑,再加上其母华贵妃在后宫的地位,更让他成为继太子之后最让人敬畏的皇子。但他今天明显心情放松,我一时也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别的,我张口就说:“那你也不帮帮他,不就是一首诗么?”
他不置可否,我好死不死的凑上去,说:“我这里到有一首,你送去给皓之吧,就算还了他上次为我解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