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色侍人,媚上惑主。”
原本高昂的热情被这兜头冷水彻底浇灭,他心头窒疼,气得指尖都在颤动,却什么也不能说。
听着神采飞扬的少年一脸傲气用不屑的口吻地说完这句话,其他的人一时沉默了下,遂有人反对,有人刻意引开话题。
大多笑谈,莫论皇家是非。
少年哼了声,随即又与众人yin诗作对起来。
柳意脸色微微发白,坐在人群之中,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曾是这般的骄傲。
“先生轮到你了……”
众人以秋色为题,每人来作一首诗,如今刚好轮到了柳意,他不自然地扯出了个笑,随口说了几句,又听大家拍掌称好。
“先生博学多才,怎到现今才参加科考?”
一人如是问,柳意但笑不语。
其他人见他不再回话,也不好意思追问,随后,柳意以身体欠佳为由,离开了豪英馆。
他本是忽起兴致,因听闻今年来有不少才识过人的考生,便以化名来这专门拨给举子暂居的豪英馆勘察一二。本是难得兴起,向来不喜与人结交过密的柳意这回却与众人打作一片,说史作诗、yin对为文,偶来比试一下,倒是和乐融融。
却在适才,有人谈论说想要到何人座下拜师学习,基于学识与地位的考量,大多人都毫无意外地说想要拜在丞相门下,都在叹息丞相始终不愿接受单独拜访。哪知,柳意非常欣赏的江东才子黎贺竟说出他以色媚主的一番评价。
思及此,柳意忍不住满心的屈辱和苦涩,他早知道选择了这条路,肯定会引起诸多是非,就算百姓多数人乐赞他们,也不过是口舌相传加以神话美化,像黎贺这样看待他的人必不是少数。
明明不该委屈,他却无法无动于衷。他入朝近二十载,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心思,只想做个称职的丞相,这般苦心,却被人如此曲解,他怎能忍得下满腹不平?!这些年来,原本他就曾耳闻一二此类评述,倒未放在心上,却在今日被人当面这样说出来,心境一时不甘,无法再待得下去。
看那黎贺,他便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骄傲,但对方比他直爽率真,说出的话语也平添了狂妄之意。
其实,仔细想想,他确实是皇帝的妃子,当初也是一心想要能够得到君王的爱怜,说是媚上惑主也不为过。
“柳……”
柳意惊了下,放下手里的书卷,怔然地盯着扣在腰间的手臂。
司苍卿感觉到这人神情几分不对,遂将柳意搂进怀里,扳过对方的脸庞,仔细地看着那似乎淡然的眼睛。
“卿,”柳意微微撇开眼,见到这人总会想起那天的事,于是心里头就有些难堪,“我还有事,你别闹我。”
说着,他推开对方,径自拿起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司苍卿静了下,便应了声好,遂起身离开。他能够感觉出柳意有一点点排斥自己,自然想起了影卫说过那日在豪英馆发生的事,虽然他不认为别人的看法有多重要,但显然其他人不这么以为。
“卿!”
看着司苍卿就要离开的背影,柳意心中一阵慌乱,不由得喊出声。
闻声,司苍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别太累,我晚点再来。”
心情放松了下来,柳意微微笑了笑,“嗯。”
◇苍◇寰◇七◇宫◇
会考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考试,由丞相主持。
柳意先一步来到太仪殿,站在上位看着考生们规矩地低着头坐在书案之后,巡视了一圈,他才出声一一讲解了此次殿试的事项。
没多久,司苍卿便来到了殿上,出题考验众人。
柳意站在司苍卿身侧,心中微觉复杂,诸考生都是恭敬地微垂着头,没人敢抬头看过来。众人之首,便是那江东才子黎贺。
殿试分三场,最后由司苍卿钦点前三甲。
不出众人所料,会考第一名黎贺高中状元。
“黎贺,”司苍卿看着殿下微微躁动的众人,再看了眼那并未特别激动的新科状元,道:“朕问你,何谓妄语?”
黎贺微觉奇怪,遂回道:“医工有云:癫痫乱走,妄见妄语。亦为,佛之五戒十恶之一,似士君子,不得妄言。”如是,又是滔滔难绝。
司苍卿沉默地听着,随后只道:“退吧。”
众人皆为奇怪,黎贺本想要继续说的话语被堵住,面色忽青忽白,遂恭敬地回到原座。
“柳意,其后交由你来安排。”司苍卿这般嘱咐了句,便离开了太仪殿。
待司苍卿离去,柳意这才开口,面带微笑,“好了,皇上已经离开,诸位学士不必如此拘谨,自此后,你我俱是同仁,共事我主。”
考生们一听这话,纷纷抬头看过去,遂大惊,不少人当日都在豪英馆见过柳意,“先生?!”
柳意只是疏离有礼地淡笑,走下台基,对着众人一一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