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黄服的大司命是个严苛守制的人。有时候,我会暗里抱怨:他哪里是来伺候我的,他是来监视我喝那碗血的!
而子都,我很少见到他。这三个月,我不再和他同榻而眠,也不再随着他去乾坤殿,我见他的机会自然也就骤减。而且,我们用膳也多数不在一起了,他总是让人将饭菜端去他处理国务的殿内。不过,就算偶尔见了他,他也依然淡漠。但他身边那个名叫孔阳的少司命,我却日日能见到两次。每一日,他午前过来替子都取用我的后玺,午后又退还给我。
近来,我还总是在林间散步。因为还在乡里时,我听人说过:身子不运动,生娃难又痛。
而每一次散步,我不知不觉就会走到那棵桃花树下。时值深冬,桃花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越过那曲折粗陋的树枝,望着天空的尽头,我总是抚着自己的肚子暗想:这一辈子,子都是不会再理我了;而子充,我肯定是见不到了;能够陪着我、好好对我的,也就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而且,他是我和子充的孩子。
这一日,我起得很早,用过早膳后,我又往那棵桃花树走去。可是,行至中途,天突然下雪了。北风一直都有些冷身,这时又夹杂着鹅毛般的飞雪,就更显得冷冽萧瑟。所以,我赶紧回了栖凤殿。
“王后。”栖凤殿的正殿内,大司命见了我,立刻跪伏在地。
“王后。”紧接着,他身边那两个本就跪着的宫婢和侍奴调过身躯,也跪伏在地。
“免礼,快起来。”我说。脚下的这片晶莹在夏季时尚且凉身,这个时候肯定更加冰冷难捱。
“王后,奴下有事禀告。”大司命没动。
我在靠近火炉的雕花木椅上坐下,道:“起来再说,都起来。”
“谢王后。”三人终于起身。可在他们起身的那一瞬,我看见那两个宫婢和侍奴都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不放肆但也不恭敬,里面是揣测、打量和探究,仿佛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又像是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后,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每一个人都应该严守规矩法制。”大司命虽然躬身,坐着的我却可以看清他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又听得他这番带着教训口吻的话,联想到那两个宫婢和侍奴的目光,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我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难道是我和子充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接着,他又说:“孔阳身为栖凤殿的少司命,却以身犯法,不顾男子之身引诱王,秽乱王宫,伤风败俗,望王后予以制裁。”
☆、不见子充(4)
“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们将今日所见之事如实禀告给王后。”大司命命令身旁的两个青衣人。
那个宫婢一时竟有些脸红了,而那个侍奴则犹豫了一下,便躬身道:“王后,是这样的。平日,少司命都会在卯时领着奴下两个前去王的寝殿服侍。可今日,奴下两个等不到少司命,便自行去了王的寝殿。王一向醒得早,醒了就会让前夜伺候的人退下。奴下两个到了寝殿门前,没有看到守夜的人,而且,寝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便以为王已经醒了,正要向王请示,就隐约听到里面有少司命的声音,但那声音、那声音不是平常的声音,奴下两个忍不住好奇,便透过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看见床榻上王和少司命正在、正在行云雨之事。”
霎时,我愣住了。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听闻过两个男子竟然可以做那种事。
“王后,孔阳大逆不道,请一定要重责。”大司命又说,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有些担忧。
我缓过神,对那两个宫婢和侍奴说:“你们先下去,此事我自会处理,但请你们不要宣扬出去,否则,我定不轻饶。”
“是。”他们躬身退出了正殿。
“不知王后打算如何处置孔阳?”留下的大司命一脸严肃道。
我也严正了神色,对他说:“大司命,此事还请你也不要追究,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大司命不解。
“大司命,我娘亲当年也是这样的吧!被人发现了,然后就逐出王宫。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说过,这种事不是一个人的错,不能将罪责归咎于一人。”我回道。
“难道王后打算包庇孔阳?就这么算了?这置宫规于何地?”大司命咄咄逼人地质问。
“当年,我娘亲的事,你后悔吗?”我转开了话。
大司命一怔,一时就沉默了。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松了一口气。
“王后。”过了一刻,他又开了口,神色间透着担忧,“有些话奴下本不该说,但奴下终是看不过去,王后是不是一直畏惧于王?所以,孔阳的事情也不敢多做干涉。”
这回是我被他说得一怔。我畏惧子都吗?我应该是畏惧他的。我和子充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又怀上了子充的孩子,这些都让我不敢面对他。而他对此又都不闻不问,这让我不安,却更让我歉疚。此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