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那是许方雾第一次遇见苏青绪。那时候,苏青绪才十七岁,他站在厚重的垂地窗帘边上,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照在他清秀的脸庞上。他畏缩着躲在窗帘之后,颤声问着来人的姓名。
“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许方雾的眼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他此时只想把那个男孩从窗帘后扯出来撕得粉碎。
苏青绪向后退了一步,他为自己母亲的过错感到羞耻与内疚,但更多的是恐惧,那种让他的心脏都全部缩紧的惧怕。那个男人从昏暗的过道那头走来,他有一双恶狼一般Yin冷的眼睛。从那天起,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影子就烙刻在了苏青绪的心里,他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许方雾的脚步声、汽车的轰鸣声,有时许方雾只是到了外宅的门口,苏青绪就已翻墙逃脱了。
对于苏青绪母子,许方雾只有厌恶,他要替母亲让他们难堪,让他们落荒而逃。他想办法查到了他们的住所,一个人驱车来到了外宅。他来的第一天,那个叫蓝烟玉的女人并不在,而外宅的大门也并没有锁,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猛地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子里只有那个男孩子,躲在厚重的落地窗帘后面惊恐地窥视着他。他问那个男孩:“你知道你母亲在做什么吗?”
男孩攥紧了窗帘布,低着头道:“对不起。”
许方雾皱着眉头,转身就走了。他突然觉得没意思——许奋在外面有太多女人了,母亲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地活着。从成年后开始,许方雾每查到一个,就上门去逼她们离开,那些女人都歇斯底里地撒泼,而这时候,许方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骂回去、甚至打回去。
可这一次,对方居然跟他说“对不起”——那么可怜兮兮的、满怀愧疚的一声“对不起”。他的怒火和蛮力无处发泄,而且他在那个男孩的眼里看见了委屈和无辜,他觉得自己与那个男孩同病相怜。
他想,算了吧,反正查到一个、搅黄一个,还会有没查到的,还会有下一个。
许方雾走出外宅,那天的风很温暖,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那天,他本想再也不管这事的。
可父亲却真真切切地挎着那个女人回来了。他躲在树丛后面,修长的指尖深深地扎进了酥软的树干之中。
崔笑颜对许方雾很客气,每次许方雾找上门来,她都很和蔼地招待,她问许方雾想吃什么,平时喜欢什么。
许方雾说:“你不用这样。”
崔笑颜端上一杯果汁来,笑道:“喝点东西吧。”
许方雾用食指和中指捏起那个玻璃杯来,玻璃杯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不好意思,你的果汁,我不想喝。”
崔笑颜焦急地将许方雾的手拉过来,问道:“有没有受伤?”
许方雾别过头去,把手抽了回来:“你做再多,我都不会原谅你。”
崔笑颜低着头,挤出一丝笑容来,轻声道:“我出去买点菜来,吃了饭再走吧。”
房门被人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关住了一屋子停滞的空气。许方雾一个人站在铺满花色地砖的客厅中央,淡金色的光线从高处的雕花铁窗外照进来,地砖被铁栏杆的影子分割成一个个长条。许方雾扭过头去,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外面是摇曳的绿树,是湛蓝的天空。他能想象外面那个世界的温暖,似乎能触摸到阳光下的鸟语花香。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鸟雀,怎么也逃不出内心的枷锁。
是谁把他关进了这个笼子?是视自己为空气的父亲,还是失去了尊严的母亲?亦或是他自己?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他想要让母亲真心地笑出来。他愚蠢地、固执地想要把碎裂的镜片黏合在一起,他觉得那是他的使命。
但现在,他终于发现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的父亲永远不会停止自己的错误,而他的母亲也许根本不在乎他的努力。他觉得自己孤独地、自说自话地拼死挣扎着。
一只挣脱不出牢笼的鸟,无法惩戒将它关在笼中的罪魁祸首。但它不想就此死去,它的愤怒,势必发泄在同为笼中鸟的可怜人身上。
苏青绪放学回来过双休,他的校服还没换下来,书包耷拉在一边的肩膀上。这天的太阳很好,暖暖的,很温柔。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许家的外宅,推开房间的门,轻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来了?”许方雾侧对着门口坐在书桌边。听见苏青绪进来,他并没有扭头,只是低着头转着笔。他转笔的速度很慢、笔头一下一下地打在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响,撕碎凝滞的空气。
苏青绪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惊恐地转过身拔腿就跑,肩上的书包却被人用力地往后一拉,他连人带包都倒在了许方雾的怀里。苏青绪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而许方雾却紧紧地锢住了他的腰。
“放开我!”
“好久不见。”许方雾的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凑近了苏青绪的耳朵小声说着,那声音里带着戏谑与玩弄,苏青绪的第六感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