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心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早朝时皇上丝毫不隐讳地数次凝视他,却又偏偏没对他的奏摺没有任何疑问,如往常那般慰问两句後,又转向下一个朝臣,半刻钟後却再次往他看了两眼。
颜文心彷佛能听见满朝文武心里的疑惑不解,有些人控制不住地偷觑他,放他久违的如坐针毡,面上却依然波澜不兴,低眉敛眼彷佛毫无所觉。
总算熬过了早朝,应付完几个同党的询问,颜文心正打算离开回府好好斟酌皇上的态度,不想却被人给叫住了。
「颜大人,万岁爷有请。」喊住他的,是皇上身边的内侍,皱巴巴的老脸笑容可掬,饶是颜文心长於识人,也未曾看透过这服侍了两个万岁爷的老公公。
「春公公。」颜文心拱拱手,本想打探几句,但转念一想,皇上今早的举动确有所指,他要是多问了,反倒显得自己心虚,索性沉默地跟着春公公身後走。
本以为皇上会在御书房见自己,却不想春公公将人带进花园。
这个时节荷塘已经枯萎,也早命人清理乾净,池水有些萧瑟,湖心的白玉亭罩上帏幔,此时半遮半掀,明黄色的身影隐隐绰绰,慵懒地靠在亭侧长椅上品茗。
大夏的皇上年龄已经不小了,再过三个月便是万寿节,到时皇上即年满55岁,尽管如此他的外貌却不显丝毫老态,一双细长的眸总是懒洋洋地半眯着,鼻若悬胆、眉若飞剑,雪白的面皮上没有半点摺皱,只在笑的时候眼尾才划拉出痕迹。
远远的,皇上已经见着颜文心的身影,抬起手臂招了招,春公公立即加快脚步窜上前,颜文心一介文人追得有些辛苦,待行完礼他也忍不住喘了两声。
「爱卿坐吧,看茶。」长椅上都铺了柔软的垫子及靠枕,皇上惬意地半坐半躺,没有半点架子。
已经习惯皇上私下的随意,颜文心口中谢恩,端正地在皇上身侧的凳子落坐,举起春公公奉上的茶水啜了口後,好生赞扬了一番。
「爱卿如果喜欢,朕让春四弄些茶叶给你带回去吧。」皇上单手撑着颊侧,眉眼都是笑意,却令颜文心莫名心口一抽,後颈寒毛直竖。
「谢皇上恩赐。」本想起身谢恩,皇上却先一步摆摆手要他免礼,紧接着命春公公上了点心。颜文心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块凤眼糕,一刻都不敢放松地思索皇上究竟有何打算。
他自认近日没犯什麽过错,顶多是半个月前设计了关山尽,这事他做得可谓滴水不漏,只要白绍常嘴巴够紧,无论如何牵扯不到自己身上。而白绍常心悦於自己,爱恋已深,恐怕拼着命不要都不可能出卖他。
皇上的态度令人难以捉摸,颜文心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君臣二人就这样吃吃喝喝,闲聊起京城里几件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不知不觉便说到家中琐碎。为官数十载,颜文心自然懂得如何适度地在皇上面前掀开自家私密,一则表示忠心,一则也是自保。
当颜文心说到打算让义子怀秀娶自家小女儿时,皇上并未回应,眉心微皱地沉yin片刻,颜文心一个激灵,顿时也有了猜测。
「皇上认为不妥?」他试探问。
「载宗啊,你替朕分忧也有二十载了吧?」皇上示意春公公将自己扶起,瞅着颜文心叹气:「朕一直很相信你啊,你也替朕办了不少差事,这点点滴滴,朕都记在心里。你是什麽样的人,朕心里都知道。」
「皇上折煞微臣了。」颜文心敛眉垂首,不胜惶恐地跪倒。「臣替皇上分劳解忧乃本分应当,万不敢有什麽他想,请皇上安心。」
「起来起来,朕知道你心系大夏,忠诚於朕,自然是安心的。」皇上摆手要颜文心起身,没等他站稳又接着叹了口气:「想来,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朕为关家那小子的事烦心,海望是朕从小看到大的,虽说性格有些骄傲,却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孩子,与南蛮私通更是难以想像,唉,朕这些天都睡不好啊。」
「皇上,护国公一脉世代纯臣,世子替大夏出生入死十数年,断不可能与南蛮私通叛国,也许是有人陷害?」颜文心索性以退为进,他就是个人Jing,明白皇上肯定已经掌握了能将关山尽离开天牢的证据。
「那麽,载宗认为是谁人陷害了海望哪?」皇上似乎就等着颜文心这麽说,语气没了原本的慵懒,反倒咄咄逼人了起来。
「这......微臣认为,朝中与护国公府最不对付的就是臣了。」颜文心即便心中警醒,依然未露半点破绽。此时此刻,与其将自己撇清,不如反其道而行。
「哈哈哈,载宗倒是老实啊!你和关家的小子也没见过几次面,怎麽偏就水火不容呢?」皇上抚掌大笑,颜文心苦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很快,皇上止住笑声,语重心长道:「载宗,你是个懂事理的,与护国公虽有心结,但这些年来并未对其有过妨害,这些朕都看在眼里。可是,你身边有些人心思就多了,难说没有背着你干些什麽。你那小女儿是你掌心宝,可别嫁错人了。」
「皇上的意思是......」颜文心面露惊愕,